齐曜眼尾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眸中如有星火乍燃。他紧握住林昭昭的手，大步出了营帐。
福安扯住三八七的衣袖，压低声音道，“不对劲啊！这看着怎么变成主子追着林姑娘跑了？“
他学着齐曜方才的腔调，对三八七挤眉弄眼：“'我不会再给你机会了！'“继而挤挤眼睛，“这分明是在说'你不要不要我'！你说是不是？“
三八七望着那对渐行渐远的身影，眼底泛起了然的笑意，却只是抱臂不语。
晨风卷起帐帘，两人赶紧跟上。
齐曜与林昭昭刚踏出营帐，便见杨尚书与上官瑾迎面走来。
上官瑾目光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轻轻掠过，脸上立即堆起殷勤的笑意：“指挥使，昨夜之事已查明真相。杨大人更是亲自为牺牲将士们择了处风水宝地，三日后将以国礼厚葬。”
他稍稍前倾身子，压低声音道，“这里实在简陋，眼下有两处住所供贵使团挑选——”
“一是虎威军驻地，只是营房狭小，恐委屈了各位。”
“另一处是我们陛下亲建的行宫，殿宇宽敞，景致宜人，早已洒扫完毕。杨大人与指挥使处理公务也便宜。”
上官瑾含笑躬身：“不知指挥使意下如何？“
齐曜转而看向杨尚书：“杨大人以为呢？“
杨尚书捋须沉吟：“虎威驻地自然是最稳妥，只是军营地处偏僻，于安置奴隶户籍诸事确实不便......“
“那便行宫。“齐曜斩钉截铁，“一切以大人行事便利为准！“
“对对！“上官瑾闻言连连颔首，“指挥使明鉴！行宫虽处繁华地段，内里却闹中取静，最适宜使团处理公务。若诸位没有其他安排，不若今日便移步行宫？“
齐曜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朝杨尚书微一颔首：“一切事宜还请杨大人做主！”
“好！“杨尚书点头，“今日便着手搬迁。“
“那便有劳杨大人统筹搬迁事宜。“上官瑾立即侧身引路，“杨大人请。“
待二人稍远，齐曜低声对林昭昭说，“你可看清了？上官瑾可是你说的那个人！”
“是！”林昭昭声音小却很笃定，“就是他！我们就从他下手吧！”
“好！”
齐曜带着林昭昭继续向南无忧营帐走去。两人刚到帐前，就见一个身形丰腴的妇人猛地扑出，直挺挺跪倒在齐曜面前。
她用生硬的大梁话哭求道：“求求……大人……救救……我儿子……“
“你儿子是谁？“齐曜用地道的北蛮语反问。
“南无忧！“妇人泪如雨下，突然换作地道的北蛮话急声道，“我儿子是南无忧！求大人救救他！就算要我的命来换也行啊，他才十七岁，还那么小……“
她仰起脸，厚厚的脂粉被泪水冲开，眉间两道交错的疤痕清晰可见，下巴上也有一道深痕——这正是南格桑特有的印记。
“你是他母亲？“齐曜语气平静，“可两年前本座找到他时，他说母亲早已过世。“
妇人猛地一怔：“他……真这么说？“
“若你真是他母亲，“齐曜目光如炬，“可知他头上的疤痕从何而来？又为何双腿都断过？“
妇人神情瞬间凝固，泪水无声滑落，嘴唇颤抖着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怎么不说了？”齐曜声音里凝着寒意。
妇人双肩剧烈颤抖，声音低得几乎破碎：“是……是奴家从前的主人家。无忧为了给奴家治病，偷了主家的银钱……”妇人几度哽咽，“被主家施了沸水刑……双腿……双腿也是那个时候断了……”
“那时你在何处？”齐曜的质问似刀刃出鞘。
妇人浑身一颤，泪水混着脂粉在疤痕间蜿蜒：“奴家当时已病入膏肓……我们母子原打算共赴黄泉的……”
她突然仰起脸，眼底迸发出异样的光，“直到有位贵人出现，将我们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你没死又为何让他孤身漂泊？”
“贵人要他办事……”妇人喉间发出压抑的呜咽，“说只要他办好差事，就能换奴家活命保我们母子平安……贵人亲口保证，那差事……没有危险的……”
“贵人是谁？”齐曜的声音陡然锐利。
妇人瞳孔微缩，一字一顿道：“是上官城主……是他救了我们母子，将奴家安置在此……”
“你原先的主家现在何处？”
“死了！”妇人浑身剧颤，“满门……满门都没了……”
“本座是问——”齐曜踏前半步，阴影笼罩住妇人，“那座府邸在皇城何处？”
“在、在皇城西市……”
“上官城主专程去皇城救的你们？”齐曜的声音如浸寒冰。
“他是路过……”妇人瑟缩着回忆，“那时奴家已昏死过去……醒来便在此处了。每次问起无忧，贵人都只说……只说孩子安好……”
“指挥使——”帐内突然传来南无忧嘶哑的呼喊，“我娘说的……句句属实！”
齐曜与林昭昭对视一眼，快步入帐。
南无忧在行军榻上剧烈挣扎，两名绣衣使死死按住他颤抖的身躯。
“她当真是娘？“齐曜的声音如淬寒冰，“你你不是要带你娘的骸骨回去的吗？“
“指挥使！“南无忧仰起布满泪痕的脸，喉间溢出悲鸣，“我当时我以为我娘没了......我也晕过去了，我醒来后寻遍乱葬岗找不到娘亲，以为她已......“
“可她现在还活着！可是她真的是我娘……不管怎么样我娘活着就好……我真的没有骗过您指挥使……是您救了我的命，我就算死也不会骗您的……”
那妇人猛地扑到榻前，将南无忧紧紧搂入怀中。母子二人的哭声交织在一起，在营帐内凄楚地回荡。
“你安心养伤。“齐曜撂下这句话，拉着林昭昭的手转身就走。
“指挥使！“南无忧挣扎着从母亲怀中抬起头，重重磕在床沿，“我南无忧发誓绝对没有骗过你，感谢您的救命之恩，更感谢您能带我来，我才能及有机会见到我娘！我们母子的命都是您的！求您不要不要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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