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姬迟疑了一下，仍是不肯放手。
“我先前留下你的时候就说过，你是自由之身，你想去哪里便去哪里，你不必给我一文钱，我也绝不会阻拦你。但是珍珠，我希望你冷静下来好好想一下，是不是真的要选择这样的人生？”
珍珠忙不迭点头：“对的，老板娘！只要你肯放我走，我一定会过上好日子的！”
“如果你真正去了，发现不是好日子呢？”棠姬再次追问。
“张二郎君那么有钱，家里的黄金堆成山的，我嫁过去了怎么会没有好日子过？”
“可是他刚刚踢了你……”
“他是性子急躁些，不小心踢了我一脚，但是这又能怎样呢？我在女闾的时候也是三天两头挨打，哪次都比这个严重！这点折辱我受得住的！”
“你不知道这个人他……总之，很危险的！你长久待在他身边，如果一天遭遇杀身之祸，你也不后悔吗？”
珍珠不知道张老板家里是做什么的。
张老板家在宜阳铁矿附近，违背雍国禁令私采精铁出去贩卖，借此发家致富。倘若有一天他们做的时候被雍国朝廷发现，诛个九族是随随便便的事情。
珍珠若跟张老板走了，将来张家出事她一定会被牵连，若她不跟张老板走，将来的日子可能会清贫些，但至少安全。
可现在这形势，棠姬不可能跟珍珠说明张老板家中的情况，否则有多一项不稳定因素，所有人又会置身危险之中。
珍珠不明白棠姬这话里的深意，跟棠姬纠缠这么久，她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老板娘，你想哪儿去了？平白无故的，怎么会有人来杀我？再者说，我腿脚灵便，有事儿我不会跑吗？我能从女闾跑出来，别处也一定可以的！”
棠姬知道珍珠已经打定主意要走，自己无论怎样劝说都没有用了，无奈之下只能放手。
珍珠得了棠姬的许可，兴高采烈地爬起来追张老板，只留下棠姬在走廊。
棠姬叹了一口气，扭头看了一眼躲在角落里的老姚和老李，招呼他们进了自己的房间商量事情。
老李知道自己做了错事，进来之后主动向棠姬道歉。
“对不起老板娘，昨天晚上的事情我知道错了，我不应该让珍珠接近张老板的。”
老李说的是真心话。
早知老姚今天早上会回来，他无论如何都不会让珍珠去勾引张老板的。
他原本是打算用珍珠讨好张老板多拖延几天的时间，张老板那边如果安抚好了，能坚持三五天不闹事，那棠姬知道真相后即便埋怨他几句，事情也是值得的。
毕竟张老板有多么难搞棠姬也很清楚，棠姬没有别的办法，也可以理解他这么做的难处。
可谁知今日凌晨他派去找老姚的的心腹便返回了城中，带来了老姚的消息。原来老姚今日一早就能带着井盐回来了，他们马上就要有钱了，前面的难关都结束了。
就这一晚的时间，他随便编点谎话就可以糊弄张老板，根本用不着珍珠去的。因为这点事情，竟让他和棠姬之间生有隔阂，岂不是得不偿失？
可是谁都没有长前后眼，看不到过去未来。
真是棋差一着啊！
棠姬听着老李敷衍的认错，又看着他脸上愿赌服输的表情，很清楚地知道他心中并非内疚于自己不得已做了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情，而是惋惜悔恨于自己做事时计划不够周密，不小心让他陷入这样被动的局面。
棠姬咬牙切齿，心中的火气蹭一下又上来了。
老李看见棠姬的面色不善，急忙揪了一下旁边老李的衣袖。
倘若类似的事情在前几天老姚不在的时候发生，棠姬大概率真的会同他决裂。还好这次的事情发生的时间巧妙，刚好赶上老姚回来的时候。
老姚心地善良脾气好，今日又刚刚将井盐从蜀中运过来，是当之无愧的功臣。有老姚帮忙劝说，棠姬兴许能给放他一马。
“老板娘，事情都过去了，您就别生李哥的气了！”老姚凑到棠姬帮她按肩膀，小声帮老李求情。
“您也看见了，那珍珠姑娘是自己想要跟着张老板的，张老板也愿意纳珍珠姑娘为妾，照顾她后半生，这是好事啊！咱们为什么不能成人之美呢？”
棠姬虽然对老李做的事情感到恼怒，但事情毕竟跟老姚没有关系，她也不好对不相干的人发火。
她强忍着脾气说道：“老姚，你不知道那张老板是何等货色，此人就是个纨绔败类，见一个爱一个，对珍珠并无半分真心实意，绝不可托付终身的。”
老姚道：“可是老板娘，我看那珍珠姑娘也只是贪图张老板的钱财，并非求他的真心实意。珍珠姑娘出身不好，这辈子穷怕了，不想过苦日子也可以理解。张老板家中富贵，珍珠又一心过富足的生活，依我看，他们倒是天生的一对。”
老李听着老姚的话觉得有道理，此时也不觉得自己做的事儿有什么不妥了。
“是啊老板娘，你看张老板乐意，珍珠乐意，我这也是做了一桩好事成全了他们。您为什么非要如此倔强，非拆散他们两个人不可呢？”
棠姬有些恼怒：“什么没有问题？珍珠在酒肆里老老实实地待了这些天，她若有主动勾引张老板的心早就去了，为什么非要选择昨晚，还不是你撺掇鼓动，欺骗于她？
你是为了自己的私心去找她的，不要往自己的脸上贴金，装的好像自己是个天大的好人一般！”
老李被棠姬的话噎住，再次低下头不敢做声。
老姚又道：“可是老板娘，现在是珍珠非要跟着张老板走。她是个成年人了，会对自己的选择负责。她自己选择的路，不管将来前路如何，也跟我们没关系啊！我们总不能强行扣下她，非不让她跟张老板走吧？”
“老姚，你真的觉得张老板和珍珠是天生一对吗？”棠姬又转过头问老姚。
“你往年去宜阳买精铁，也跟张家打过交道。他们那样的家庭，珍珠过去能有个好吗？将来出了事，珍珠是死路一条！
珍珠信任我们，才在最危险的时候投奔我们。她什么都不知道，是个无辜的人。倘若我们明知道张家那边是火坑，还非要骗她过去，有一天她死在那边，真的跟我们毫无关系吗？”
“……”
老姚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此时，旁边的老李突然抬起头看向棠姬。
“老板娘，难道你觉得珍珠留在长安城就有活路了？您是不是忘了我们马上就要炸旁边的泾洛之渠，到时候洪水淹了长安城，珍珠还是会死。你若是真心为她好，放她去宜阳，或许还算是给了她一条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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