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被几个年轻后生搀扶着,一边咳嗽一边焦急地大喊:“往……往那边撤,崖壁下面有个老山洞,洞口窄,里面大,易守难攻,先进去躲躲。”
“好!赵将军,你开路,我带人断后,往山洞撤!”张寻立刻做出决断。
赵大虎也不废话,怒吼一声,长刀挥舞得更加凶猛,硬生生在前面杀开一条血路。
张寻则指挥着士兵,护着村民们,紧跟在后面,边打边撤。
沈桃桃一手搀扶着阿婆,一手拉着铁蛋,吴寡妇则紧紧抱着土蛋,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上跑。
她们脸上沾满了烟灰,身上也被火星燎出了几个破洞。
沈桃桃的心怦怦直跳,一半是因为紧张和奔跑,另一半却是因为一种越来越强烈的不安。
她一边跑,一边下意识地环顾四周,在混乱的人群中焦急地搜寻着。
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好像漏掉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
她甩甩头,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先顾好眼前。她紧紧护着阿婆和两个孩子,跟着人流向山洞撤。
眼看着就要和张寻、赵大虎他们汇合了……就在她一脚踏上山道崎岖的小路时,脑子里猛地闪过一道电光。
大壮。
一晚上都没看到大壮。
平时这个时候,大壮确实经常去后山看看有没有逮着野兔山鸡,所以一开始村里闹起来,她虽然担心,但也没太往心里去,以为大壮在山里,听到动静肯定会立刻赶回来。
可是……村里闹成这样,火光冲天,喊杀震地,这么大的动静,就算是在最深的山坳里,也该听见了。
大壮那么孝顺,那么关心阿婆,听到动静,肯定第一时间就会拼命往家跑。
可现在……战斗已经持续了这么久,大壮却始终没有出现。
他不可能不回来,除非……除非他根本回不来了,或者……他遇到了什么,让他无法回来。
沈桃桃猛地停下脚步,脸色惨白如纸,抓住阿婆胳膊的手不自觉地用力。
“桃丫?咋了?快走啊!”阿婆被她拽得一个踉跄,不解地回头问。
吴寡妇也停下来,喘着气问:“桃……姑娘,怎么了?”
沈桃桃死死咬住嘴唇,不敢说出心中猜想,只能说:“有些累了,没事,咱们快走,赶上赵大虎他们。”
听她这么说,其他人也不疑有他,只埋头赶路。
吴寡妇拉着铁蛋和土蛋,刚拐过一个山坳,突然,她脚下一绊,差点摔倒,低头一看。
“啊!”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了山林。
借着远处村子燃烧的火光,只见前面的小路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好些尸体。
死状极惨,有的被削尖的竹排穿透了胸膛,有的被捕兽夹拦腰夹断,有的掉进了插满尖刺的陷阱坑里……鲜血染红了地面,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死……死人,好多死人。”吴寡妇吓得魂飞魄散,一把将铁蛋和土蛋紧紧搂在怀里,捂住她们的眼睛,自己也是浑身发抖,腿软得站不住。
跟在后面的沈桃桃和阿婆听到尖叫,心里一紧,赶紧加快脚步冲了过来。
沈桃桃一眼就看到了那些尸体和周围触发的简陋的机关,绊索、落石、竹刺坑……她的心猛地一沉。
这手法……太熟悉了,是捕猎大型猛兽的绝户手段。这后山,敢设下这种同归于尽般狠辣机关的,只有一个人。
大壮!
“阿婆,吴婶子,你们别动,就待在这儿,千万别乱走。”沈桃桃立刻出声制止了想要绕路的几个人,她自己则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小心翼翼地靠近那片死亡区域。
她屏住呼吸,仔细检查着那些尸体。这些都是赵家军的死士,而且都是好手,怎么会这么轻易中了这么明显的陷阱?
除非……他们是追着什么东西,慌不择路,或者被什么东西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她顺着尸体倒下的方向看去,所有的死士,都是面朝同一个方向倒下的。
那个方向,是山坳深处一个更加阴暗的角落。
沈桃桃的心跳得越来越快,一种不祥的预感几乎让她窒息。
她握紧了拳头,借着微弱的光线,一步步朝着那个方向摸去。
没走多远,她就看到了一个被荒草半掩着的的洞口,那是一个废弃的兽坑,是以前猎户用来捕捉野猪熊瞎子的大型陷阱。
坑边,散落着更多激战过的痕迹,还有一滩已经发黑凝固的血迹,一直延伸到坑口。
沈桃桃冲到坑边,探头往下一看。
只见坑底,一个高大熟悉的身影,一动不动地蜷缩在那里,浑身是血,脸色灰白,不是大壮又是谁。
他的手里,还死死攥着一根粗麻绳,绳子的另一端,连着坑壁上方一个巧妙设置的机关。
一瞬间,沈桃桃全都明白了。
大壮根本不是失足掉下去的,他是故意的。
他一定是发现了这些潜入后山,意图包抄村子的死士。
他知道自己一个人硬拼不过,就想出了这个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办法。
他故意让自己受重伤,散发出浓重的血腥味,引诱那些追踪高手过来查看。
死士们闻到血腥,发现坑里有个重伤的“村民”,肯定会放松警惕,靠近坑边想抓活的。
而就在他们靠近坑边,注意力被坑底重伤的大壮吸引的刹那,大壮拉动了手中那根连接着周围所有致命机关的总绳。
绊索、落石、竹刺、捕兽夹……瞬间同时触发,将这些精锐死士一网打尽。
同归于尽!
沈桃桃的眼泪“唰”地一下就流了下来。
她当然认得这个机关,这是她之前和大壮在山里设置对付大兽的备用方案时,随口教给他的。
当时她还半开玩笑地说:“大壮哥,这法子太狠了,是绝户计,不到万不得已,可千万别用啊。”
没想到……大壮这么快就用上了,用他自己的命做诱饵。
这个憨厚的汉子,用最惨烈的方式,替逃难的乡亲们清除了一大波致命的敌人。
“大壮哥……”沈桃桃哽咽着,不敢发出太大声音,怕惊动后面的阿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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