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之韵这句话一出口，饭桌上瞬间安静下来。
林颂宜第一个反应过来，脸上带着几分不解：“挖土豆？之韵，这才种下几天？能长成了？”
在她看来，庄稼从种到收，哪有这么快的道理。
“娘，二婶说能挖，肯定就能挖！”顾南舟倒是对程之韵充满了信心，放下碗筷，一脸兴奋，“是不是长了很大很大的土豆？”
程之韵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顾文珏。
顾文珏也在看她，他没说话，但那平静的表情下，显然也藏着和林颂宜一样的疑问。
“明天挖了，你们就晓得了。”程之韵故意卖了个关子。
第二天，天刚破晓。
一家人吃过早饭，便赶着牛车，浩浩荡荡地朝着西边那片沙地去了。
连翻了好几天地的顾狗蛋，也被程之韵叫上，让他跟在牛车后面，负责扛锄头和麻袋。
顾狗蛋受宠若惊，一路上话都不敢多说一句，只是埋头走路，脚步却透着一股子轻快。
到了沙地，晨风还带着凉意。
程之韵站在地头，看着眼前这片平平无奇的沙土地，深吸了一口气。
“就从这里开始吧。”她指着昨天自己刨开过的地方。
赵七和顾狗蛋立刻上前，拔起了死掉的土豆茎干，随后抡起了锄头。
顾文珏没有动手，他负手站在一旁，似乎想亲眼验证，程之韵的信心究竟从何而来。
“小心点，别把下面的东西给锄坏了。”程之韵叮嘱道。
顾狗蛋应了一声，手上的力道放轻了许多。
第一锄头下去，松软的沙土被翻开。
顾狗蛋一愣，随即丢下锄头，蹲下身用手去扒拉。
很快，一个金灿灿的、圆滚滚的东西，露出了一个头。
“这……这是……”顾狗蛋的声音都在发颤。
在场的所有人都围了过来。
顾狗蛋手上加快了动作，将周围的沙土全部刨开，然后双手用力，将那个东西完整地抱了出来。
“哇！”顾南舟第一个惊呼出声。
只见那颗土豆，足有小孩子脑袋那么大，通体金黄，表皮光滑得像水洗过一样，在晨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林颂宜也掩住了嘴，满脸的不可思议。
她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大的“薯块”。
顾文珏的眉头也紧紧蹙了起来，他走上前，从顾狗蛋手里接过那颗土豆，掂了掂。
分量沉甸甸的，至少有四五斤重。
这完全超出了常理。
“继续挖。”程之韵的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笑意。
有了第一个的惊人发现，所有人都来了干劲。
赵七和顾狗蛋也不用锄头了，干脆就用手刨。
很快，第二颗、第三颗、第四颗……
一颗又一颗巨大的金沙土豆被从沙土里刨了出来。
每一颗都差不多大小，个个饱满结实，没有一个坏的。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他们脚边就堆起了一座金灿灿的小山。
牛车上带来的几个大麻袋，转眼就装满了，可他们清理出来的地，还不到整片沙地的十分之一。
顾狗蛋已经彻底傻眼了，他呆呆地看着那堆土豆，嘴里不停地念叨着：“神了……真是神了……这地里是住了土地爷吗？”
他种了一辈子地，从没见过这种阵仗。
仅仅几天时间，这片谁都看不上的沙地，竟然长出了金疙瘩。
林颂宜脸上的表情，也从最初的震惊，慢慢变成了担忧。
她拉了拉程之韵的袖子，小声说：“之韵，这……这么多，我们怎么吃得完？放久了还会发芽，岂不是都浪费了？”
这才是最现实的问题。
看着眼前这丰收到令人发愁的景象，程之韵脸上的笑容却愈发灿烂。
她等的就是这句话。
她拍了拍手，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嫂子，你说的对。这么多土豆，光靠我们自己家，肯定吃不完。”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在了顾文珏身上。“所以，我有个想法。”
“我想把村里所有荒着的地，不管是水田还是旱地，全都租过来！”
“什么？”林颂宜第一个失声，“全租过来？那得多少地？我们哪有那么多人手去种？”
“二婶，你要当地主婆吗？”顾南舟倒是童言无忌，眼睛亮晶晶的。
顾狗蛋和赵七更是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愣愣地看着程之韵，觉得这位夫人是不是疯了。
“不行。”顾文珏终于开口，语气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他直接否定了程之韵的提议。
“为什么？”程之韵不服气地迎上他的视线。
“太招摇了。”顾文珏的声音很沉，“我们现在根基未稳，突然在村里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只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他接着说：“其次，人手不够。就算加上顾狗蛋，满打满算也就三个劳力，如何耕种上百亩的土地？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你凭什么认为，我们能把所有地都变成这片沙地一样？”
他一连串的反问，句句都切中要害。
他承认这片沙地里的土豆是个奇迹，但他不相信奇迹可以无限复制。
程之韵没有被他的话打击到。她早就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
这个男人心思缜密，步步为营，绝不会轻易冒险。
“你说的都对。”程之韵点了点头，出人意料地承认了他的观点。
然后，她话锋一转，指着地上那堆成小山的金沙土豆。
“但是，你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她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强大的自信。
“那就是，我有办法让它们，变得比银子还值钱。”
她走到顾文珏面前，仰头看着他，眼睛里闪烁着狡黠又明亮的光。“你不用现在就答应我。我们打个赌。”
“等我们把这三亩沙地里的土豆全部挖出来，等我把它们变成实实在在的银子，你再回答我，这个地主婆，我当不当得。”
顾文珏沉默地看着她。
眼前的女人，明明身形纤弱，身上却仿佛有一股无穷无尽的力量，总能做出一些惊世骇俗的事情，说出一些让他都无法反驳的话。
良久，他终于移开视线，吐出两个字：“随你。”
这就算是默许了。
程之韵心里一块大石落了地，整个人都充满了干劲。
“好！那今天就先挖到这里！”她大手一挥，“把这些土豆都装上车，咱们先运回去！”
一车满满当当的金沙土豆被运回了家，堆在院子里，把林颂宜和两个孩子看得喜笑颜开。
顾狗蛋更是把这些土豆当成了宝贝，小心翼翼地搬运着，生怕磕坏了一点皮。
程之韵从中挑出了最大、品相最好的十几个，用清水仔细洗刷干净，放在一个篮子里。
她已经有了下一步的计划。
晚饭后，她把顾文珏单独叫到了院子里。
“这些土豆，留在家里是粮食，但运出去，就是金子。”程之韵开门见山。
“你想卖掉？”
“对。”程之韵点头，“洛水村太小，消化不了这么多。我们必须去县城。”
她看着顾文珏，认真地说道：“文珏，明天你陪我去一趟县城。我们带上最好的土豆，去探探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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