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长刀根本就碰不到念念,反倒把身后的人,劈成了两半。
念念颤抖着身体,她紧紧闭上眼睛。
不敢看了。
真的不敢看了。
她为什么要自作主张,把这些少年带出来?
当初……要是,要是,不为了这虚无缥缈的自由,他们在桃花源,说不定能有个善终……
念念别过头,抹了把脸,真的……不公平啊。
少年们苦苦寻求的自由,就这样,被这个世道轻飘飘的碾碎,成为一个笑话。
他们做错了什么?
他们不过是想看看世界之大。
他们不过是太过单纯良善,轻信旁人。
他们……不过……
念念垂下眼眸,归根结底,还是怪她。
她不该如此天真,就这样把他们带出来的。
她抬头,看见自家主人一袭红衣,站在屋顶上,她一下一下吸着鼻子,哭着对自家主人说:“主人,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瑾瑜本来想着,拿到药箱,交给这群劫匪,就能保全剩下的人,至于后面,只要活着,就可以从长计议。
他第一次意识到,原来他那么弱小,在长刀之下,竟是连一点反抗力气都没有,刀很快,他甚至感觉不到痛,就跪在了地上。
那一瞬间,他想到的居然是桑桑姐,说好了要等她的,也不知道他们走了,族长会不会找她麻烦,更不知道,一个月后,桑桑来了平城……
他终究没能继续想下去,乌沉沉的夜包裹着他,一切声音随他远去,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真的要离开了。
离开这群兄弟,离开这个……没来得及好好看看的天地,他或许会化成风,去往遥远的地方。
念念支撑不住,跌坐在地上,忆柯掠下屋顶,扶着她。
从小到大,念念从没有那么撕心裂肺,她紧紧揪着忆柯的袖子:“主人,主人,你那么厉害,救救他们,救救他们……好不好?”
“主人,念念求您了,他们,不应该啊,外面,外面那么好……”
忆柯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只能一下一下顺着她的背,衣袖早就被打湿了,念念把头埋在她的怀里:“为什么要这样?”
“为什么,非要这样啊啊啊?”
“主人——”
阿梓是第一个走的,他化成的“执”从这个空间里抽离出来,现在已经觉醒了。
他看了眼身后燃起大火的宅院,劫匪满载而归,“执”三三两两的醒过来,从火海中走出,站在他身后。
他拍了拍念念。
念念双目通红,回过身看着阿梓,愣了愣,她拉着阿梓的袍摆,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我为什么要带你们,带你们出来啊……”
阿梓摇了摇头,双手伸出把念念托起来:“这是我们生前的记忆罢了,姑娘本是好心,又何苦自责?”
念念深深吸着气,她说:“阿梓,我刚才,很想很想把你叫醒,叫你们快逃,可是我不管怎么叫,你们都听不见。”
阿梓搂了搂她:“都是过去的事了。”
瑾瑜上前两步,行了礼:“当年桃花源,若兰姐虽说和我们交情不错,但并未参与当年的事。”
“姑娘好心,把我们唤醒,否则不知还要困在这里,到何年何月。”
“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念念勉强笑了笑,对他说:“我叫念念,思念的念。”
念念啊……
当年那个孩子,竟然都已经那么大了。
青青回过神,问她:“那桑桑姐呢?她应该……和姐夫白头偕老吧?”
念念呆了呆,才反应过来,青青口中的“姐夫”,是桑桑救回来的那个少年,叫柏煜。
她满脸茫然:“抱歉啊,关于桃花源的事情,我知道的不多。”她下意识看向忆柯,顿了顿又补充道:“这么些年,都是主人把我拉扯大的。”
众少年看向忆柯,似乎觉得有些奇怪,不过也没有再问下去,阿梓放缓了声音,对念念说:“其实是我们对不住你。”
院子里大火已经停了,徒留下一片灰烬,那些轻狂与鲜血,全都隐没在火光下,阿梓说:“这本来是我们的遗憾,未曾想成了执念,在这里一困上百年,还牵连到了姑娘。”
“平白让你伤心一场。”
念念又流下了泪,一个劲的摇着头,她抿着唇,说不出话。
小垚:“行了行了,那么伤感干什么,且当它大梦一场——”他勾着瑾瑜的脖子:“我们随风去。”
话音落下,少年们齐齐长辑行礼,燕来,月出,身形淡去,他们生于天地,此刻自然也要归于天地。
“嘀嗒”泪水打在青石板上,念念抬起手想抓住什么,却只是捞起了一抹夜色。
桃花源,彻底散了。
江影站在雾中,其实他们在船上对酒当歌时,他便无法控制“文昌”了,他能感觉到,那个时候的文昌,真正的文昌,其实已经醒了,只是依旧笑着,陪他们走完了最后一程。
他被困在文昌的眼睛里,不论如何挣扎,都无法改变结局。
江影长叹,少年们有少年们的生离死别,他也有他的,他将要去奔赴下一场,独属于他约定和遗憾。
湖心亭正是大雪簌簌时,堤岸上堆了雪,雪光映人,天地间一片白,风不大,湖面浮着碎冰,远处青山隐在雾中,秃树枝丫挂满冰棱,整整齐齐一排过去,鹅毛飘过,宛若玉花落。
几人身着大氅,坐在亭中煮酒,陶钵置于架上,咕咚咚的冒着泡,这酒是军中的马蹄疾,烈得很,远远就能闻到香味。
轩辕晕船,趴在甲板边干呕了许久,再抬眸时,忆柯执渊,江影念念都不见了,只留下了个大木头谛听下来。
谛听还在划着船,对于船上之人的突然消失,并没有什么意外,一双手很稳,面无表情的继续划。
轩辕站起来,脸色青白交加,他初出茅庐行走江湖,然后就变成鬼了,哪儿见过这种场面,身影都抖了:“你你你你……这这这这船,吃人吗?”
谛听停下船,环视一圈,淡淡道:“船不吃人,但是这个阵会。”
轩辕回过头,不可避免的吞了吞口水:不是他说,他们来时是深秋,怎么一转眼,就到隆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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