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糖那边安静许久后，轻轻说：“姐，说句实话，我现在觉得你好像更帅了。”
“……”沈荔笑，“我比较想听‘你好有钱了’。”
“我们会有的。”小糖笃定道，“慢一点没事，我们这是长线投资。”
沈荔没忍住，真笑：“谁教你这么说话的？”
“你啊。”
小糖那头轻轻吸了吸鼻子，像是情绪有点上来了，赶紧装作咳嗽掩过去，又匆忙说：“那我先去跑商了。还有，姐……顾总那边你要我怎么回？”
沈荔沉了一下，没急着答。
“他，”小糖压低声音，“早上给我打电话。我没敢接，紧张。我怕我说不好话。他直接发了条短信，说：‘她安全就行。今天别给她排任何强曝光，等我处理完。’”
“……”沈荔垂下眼。
她能想象到他站在那头的样子：西装，没睡好，眼底是压下去的血丝，看手机那种表情，不动声色，但其实不平静。
她轻轻说：“你别回。”
“啊？”
“顾总的事，不是你能夹缝里当传声筒的。”沈荔说，“我不想他觉得我还在等他收拾残局。”
“……好。”
“听我一句，”她补了一句，声音很轻，“你别站在中间替我传任何态度。他和我，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中间没人。”
小糖吸了吸鼻子，嗯了一声：“我知道了。”
电话挂断。
走廊里又安静下来。
沈荔靠着墙，慢慢把头向后靠，闭上眼睛。一开始她以为自己会掉泪，毕竟今天信息量太多……系统没了、资源开始松手、顾栖后退、罗宾受伤、舆论要吃她，全部在一天之内压下来。
但她没有哭。
她反而觉得，自己像肩膀真的落地了。
那种感觉……很奇怪。
像是你一直穿着一件高定礼服，不许折，不许脏，不许有褶，大家看你都“哇，好漂亮”，但你其实快憋死了。
突然有人把那礼服从你身上扯下来，扔一边，说：行了，别装了，想喘气就喘吧。
你当时是赤裸的，是狼狈的，可你第一次能正常呼吸。
她现在就是这种感觉。
她睁开眼。
“自由是有代价的”，这是她刚才在心里说过的话。她现在承认了，确实有代价。但同时她又清楚一件事：这个代价，她愿意付。
她回到病房的时候，罗宾醒了。
他看见她第一眼就是笑，甚至下意识想撑起身，结果膝盖一动，整个人“嘶”了一声。
“别动。”沈荔眼神一沉，过去一按，“你再乱动试试。”
罗宾很乖地躺回去，立刻投降：“不动了，不动了，我错了行不行。”
沈荔：“你现在错什么都行。”
罗宾笑得像条被训服了的狗：“好。”
沈荔坐在床边，靠在他不受伤那侧，姿势很自然，很像……很像她来医院不是探班，是在陪人度过一个不太好过的夜。
罗宾看着她，目光忽然柔下来。
“我问个问题，”他低声说，“如果有一天，真的只有我和他，你会怎么选？”
她的心猛地一跳。
这句话，像一根钩子直接勾进她心脏里。
她抬眼看他，真的看了他很久。
罗宾没催。他等。
他不是在逼，她能看出来。他是真的想知道答案，而不是想听好话。
沈荔慢慢开口：“我不选。”
罗宾愣了下，喉结轻轻动：“不选？”
“不选任何一个。”她说，“我不想成为谁的附属品，也不想谁成为我的标签。我不是奖金，我不是战利品，我不是‘谁守住了沈荔’。我不会被当奖杯举起来。”
罗宾沉默很久，然后突然轻轻笑了一下，眼神亮得几乎晃眼。
“姐，”他的声音有点哑，“你这样太帅了。”
沈荔：“我可没说我不谈恋爱。”
罗宾差点没被呛到，耳朵明显红了：“那，那你……”
“我只是说，”她慢条斯理地把一句话咬出来，“我不会让别人决定我的去向。至于我心里喜欢谁，这个问题，也不是你们能投票的。”
罗宾盯着她，笑容慢慢沉下去，变得认真，甚至有点骄傲。
“好，”他说，“我明白了。”
他伸出手。
沈荔没第一时间伸过去，她犹豫了一秒。
罗宾冲她挑了挑眉，声音压低，带点坏，又带点笃定：“我又不是要跟你拉民政局，我就是想牵一下你的手，有问题吗？”
沈荔看了他一眼，终于伸出指尖，搭在他掌心里。
只是搭着，没扣。
但那一瞬间，她心口确实往下一沉，然后，慢慢安静下来。
有一种“喧嚣终于被按住了”的安静。
她想……可能这就是现实。现实不是一瞬间红到天上，也不是一夜之间跌到底下，而是有人受伤，有人撤资，有人离开，有人留下，有人握住你手，让你别急。
她垂眼，轻声：“歇会儿吧。”
罗宾嗯了一声，闭眼，呼吸慢慢平了。
沈荔低头，看着那只握住她的手，突然想起系统刚刚消失前那句“随机执行清除机制”。
她以为会是删记忆、断资金、砍人设。
但她现在坐在这里，看着这个人，还听得到他的呼吸。
她忽然意识到。
系统以为它拿走的是她的底牌。
但它没发现，她真正的底牌，其实是：就算没人罩，我也能站着。
而站着之后，会有人自愿往她这边靠。
这不是“给的”。
是“被看见了之后，靠过来的”。
……
三天后。
魔都的秋天终于带了点凉意。
高架上的车流挤成一条线，天灰蒙蒙的，像被一层玻璃罩着。
沈荔坐在车里，靠在窗边，视线落在外面一栋写字楼的玻璃幕墙上。
那栋楼，她太熟。
是……L&S品牌的总部。
那个半个月前还在和她洽谈代言的护肤品公司。
车在路边缓缓停下。
小糖从副驾探过身：“姐，真要去？我可以先跟他们商务对接一遍，没必要亲自跑……”
“我得去。”
沈荔抿了抿唇。
“现在他们在等看笑话，我不出现，就真成笑话。”
小糖还想劝，却被她淡淡一句打断：“我不是去求，是去谈。”
她推开车门。
风有点冷，她戴上墨镜，一脚踩上台阶。
……
L&S会议室，气氛安静得几乎能听到指针声。
市场部的主管正合着文件，一边说：“沈小姐，我理解你的诚意，只是……公司最近的公关风控比较严。您这次的事件确实给品牌带来了舆论风险。”
沈荔微笑，语气淡淡：“风险永远有，区别在于谁能把它变成曝光。”
主管怔了一下。
她顺势往前一推：“你们上一季度投的那位新代言人，热度最高的视频是因为她摔了个跤；我呢，三天热搜十七次，你们的数据部自己算算，转化率多少？”
会议桌对面的人明显动了动。
她的语气不卑不亢，像在做生意，不像在被审判。
“沈小姐，我们不是否定您。只是，您现在身上的‘争议标签’确实太多。”
“争议才有讨论。”沈荔笑了一下，嗓音柔，却带点锋，“你们要的是完美的模特，还是会让消费者开口的代言人？这年头，没人为‘正确’买单，大家只为‘有话题’花钱。”
一桌人对视了一眼。
那主管终于笑了：“沈小姐真是懂行。那您的条件呢？”
沈荔拿出一份资料。
“代言我可以降价二成，但你们要给我两场线下活动的绝对主导权。广告我来定调，脚本我写，你们只负责视觉呈现。”
“您亲自写脚本？”
“为什么不？你们要一个‘自己活出来’的形象，我比任何人都懂怎么诠释。”
主管沉默。
旁边的公关经理终于点头：“这个案子我觉得可以考虑，我们会回报上级。”
沈荔笑，起身，伸手：“那就等你们好消息。”
她离开会议室，关门时微微顿了顿，回头一眼。
“对了，”她轻声道，“下周我有一场访谈直播，到时候别错过……那会是你们该下决定的最好时机。”
门“啪”地合上。
走廊的灯很亮，沈荔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
她走出去的那一刻，小糖终于忍不住伸头凑近她：“姐，你刚才那气场……我都想录下来给公关培训用。”
沈荔笑：“先别夸，成了再说。”
“姐，”小糖想起什么，“顾总那边的人又打电话来了，说想约你喝咖啡。要不要我拒了？”
沈荔收起笑意，轻轻一顿。
“他说自己打的？”
“是他助理。”
沈荔想了两秒，推开车门，声音淡淡：“不用拒。去。”
小糖差点撞到方向盘：“……去？”
“是啊，”沈荔笑着，“该算账了。”
……
咖啡馆在外滩。
落地窗外的江面风很大，船灯一闪一闪。
顾栖已经在。
一身深灰休闲西装，少了以往的疏离，多了点人气。
但他看她的那一眼，依旧锋利。
“听说你自己谈下了L&S？”
“刚聊。”沈荔摘掉墨镜，淡淡一笑，“还没定，八成能成。”
“你现在挺能打。”他语气里带着一丝复杂，“我以为你会休息一阵。”
“我不想靠停下来证明自己脆弱。”
顾栖沉默。
他看着她的眼睛，慢慢开口：“沈荔，你真打算不回我团队了？”
沈荔靠在椅背，姿态不卑不亢：“回去做什么？继续被包装成‘顾栖的女人’？谢谢，不稀罕。”
顾栖眉头轻皱：“我没有要你变成谁的附属。”
“可你从没反驳。”
沈荔的声音不高，却像刀子轻轻刮过桌面，“热搜那几天，你一句解释都没有。外界都在传我靠你上位，你的公关团队默许。我不怪他们，因为那确实能帮你公司涨市值，但……那时候你有没有想过我？”
顾栖的手微微一紧。
“我在想怎么护你。”
“护是权力的姿态，不是尊重。”
这句话太准。
顾栖怔住几秒，忽然笑了，笑意带着一点无奈。
“沈荔，你现在的样子，比以前危险多了。”
“危险？”她歪头，眼底带笑，“不靠你，也能活下去的女人，就危险了？”
“不是。”他叹了口气，“是更让人放不下。”
她心口微微一跳，却装作没听见，拿起咖啡抿了一口。
“顾总，有事直说吧，你不是来怀旧的。”
顾栖沉了几秒，拿出一份文件，推到她面前。
“这是新的合作方案。你的艺人公司股份，我愿意按原价回购。你自由了，但我希望……合作还在。”
沈荔挑眉：“重新签约？”
“换个方式签。”他目光稳稳地落在她脸上，“你不再是我项目下的艺人，而是合伙人。”
那一刻，空气凝了一瞬。
小糖差点没忍住，低声倒吸一口气。
沈荔盯着那份文件看了几秒。
“合伙人。”她轻轻念了一遍。
“是。”顾栖说，“我不想再替你做决定。以后你有权否定我的判断，也有权分红。”
沈荔没马上答。
她抬起头，目光落在他眼里。
那双眼不再像从前那样盛满掌控欲，反而多了点诚意的克制。
她忽然想起三天前他那句“你自己选的”。
那时候她以为那是放弃。
现在她才明白，也许那是……放手。
她轻轻笑了。
“顾栖，你知道你现在在干什么吗？”
“知道。”
“你在把一场恋爱，谈成合作。”
“合作是信任最稳的形态。”他低声说。
沈荔愣了愣，心里某个地方软了一瞬。
她没说话，只是伸手，把那份合同拉到自己这边，翻了几页，最后抬眼：“我有个条件。”
“你说。”
“股份不变，合约我签，但我要参与决策。”
顾栖点头：“当然。”
“还有……”她顿了顿，嘴角微微上扬，“以后不许管我和谁吃饭。”
顾栖忍不住笑：“你要跟罗宾吃？”
沈荔眨了眨眼，笑得狡黠：“也许。”
他没再追问，只是看着她，目光里有无奈，也有一种……松口气的温柔。
“成交。”他说。
沈荔伸出手：“成交。”
两人握手那一刻，谁都没笑出声。
只是那种久违的平衡感，终于在空气里回来了。
……
晚上，沈荔回到公寓。
一推门，就看到餐桌上放着一个保温袋。
里面是煲好的粥，还有手写的小纸条：
“姐，医生说要少熬夜。
罗宾。”
她盯着那几个字，心里一阵轻颤。
灯光打在她脸上，反光的那一刻，她突然想……
也许自由的代价，是孤独；
但自由的回报，是你终于能决定，谁能走进你的生活。
她轻轻笑了。
去厨房热粥的时候，手机震了一下。
【L&S品牌：沈小姐，我们内部通过了。期待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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