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亮，雪后初晴，寒风刺骨。
唐清羽与萧煜踏着残雪返回唐家。远远望去，心头一沉——
昔日庭院已成废墟。
高墙倒塌，屋梁焦黑，瓦砾间仍冒着缕缕青烟。
院门歪斜地挂在门框上，门楣上“唐园”二字被烟火熏得漆黑剥落，字迹模糊。
唐清羽踩着碎砖断瓦走进院中。
焦木横陈，家具尽毁，用来晒药的竹匾、父亲诊病用的药柜、以及用了一辈子的衣箱，皆化为灰烬。
唐清羽在后院那棵老槐树下停下脚步——那是唐如海曾经晒药的地方，树下曾铺着青石板，如今石板碎裂，草木焦枯。
她蹲下身，用手扒开焦土与积雪。
指尖蓦然触到一块硬物，她轻轻挖出——是一枚烧得发黑的玉佩，边缘残缺，但正面“海”字尚可辨认。这是唐如海生前随身佩戴之物。
她眼眶一热，却未落泪。
在现代，她本是孤儿。
穿越后，虽然严格意义上来说，她并不是唐如海真正的女儿。但他的拳拳爱女之心，却让她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
“帮我找找。”她声音沙哑，“我要将他们好好安葬。”
萧煜默默点头，与她一同在废墟中翻找。两人翻动断墙残瓦，检查每一处灰烬。
半个时辰后，在厢房的残垣下，最终发现一具已经碳化的尸骨。
虽已严重损毁，但从骨骼形态、衣物残片及随身铜扣可辨身份。
唐清羽将尸骨小心收殓，用白布层层包裹，带回城外义庄。
当日下午，两人在城郊山坡上为唐如海安葬立碑。
碑石朴素，碑文由唐清羽亲笔书写：“慈父唐公如海之墓”。
她跪在坟前，将那枚烧焦的玉佩轻轻放入碑下，再覆上泥土。
萧煜站在她身后，静静注视坟茔片刻，随后缓缓跪下，叩首三拜，动作极为庄重。
“若非我与贵妃旧事牵连，清羽就不会卷入此案，你也不会遭此横祸。今日我在此立誓——此生必护唐清羽周全，若她有失，我以命相抵。”
唐清羽转头看他，眼中微光闪动，嘴唇轻动，却未出声，也未阻拦。
下山途中，寒风拂面，她忽然停下脚步。
“我想起一件事。”
“什么？”
萧煜停下，转身看她。
“我埋在院中的匣子。”
她带着萧煜折返唐家废墟，来到后院那棵老榕树下。
冻土坚硬，她用随身短刀一点点挖开树根旁的泥土。
不多时，一个用油纸层层包裹的铁匣被挖出。匣面有烟熏痕迹，边角微损，但封口完好。
她打开铁匣，取出那封信——
二十三个人名清晰可辨，字迹未损。
“这是盐税贪腐案的核心证据。”她将信递给萧煜，“但还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想通——贵妃和吟霜身上都有不规则黑斑，位置在耳后、颈侧、手臂内侧。这些地方，通常不会直接接触墨发膏，不可能因涂抹而染上。”
她忽然停下，目光一凝，像是想起了什么关键线索。
“验尸司。”她低声说。
“什么？”萧煜侧身看她。
“那两只狗。”她语速加快，“我之前在验尸司做了实验，一只涂抹墨发膏，另一只作为对照。现在我要再做一次——不只是观察皮肤变化，我要解剖它们，看墨石成分是否进入血液，是否在体内沉积。”
她抬头看向验尸司方向：“走，去验尸司！”
萧煜未多问，立刻随她冒雪赶往验尸司。此时天色已暗，风雪未歇，街巷空无一人。
验尸司大门紧闭，守夜人见是唐清羽，又认出萧煜身份，连忙迎他们入内。
唐清羽问守夜那两只做实验的狗是否还在，守夜说将它们一同关在厢房，每日供应清水食物。
唐清羽直奔后院偏厢，推开那间用于实验的单房木门。
屋内阴冷潮湿，两盏油灯昏黄，两只狗听见动静，立刻站起，尾巴轻摇。
她提灯走近，仔细查看——竟发现两只狗身上都出现了不规则黑斑。
被涂抹墨发膏的公狗，斑块集中在颈部与前腿；而那只作为对照、从未接触膏体的母狗，竟也在腹部、耳后和四肢内侧出现了相似的黑斑。
唐清羽心头一震，蹲下身，轻轻抚摸母狗的小腹。
触感异常——腹壁隆起，胎动微显。
“它怀孕了。”她声音沉下。
萧煜诧异：“你是说……它们……”
“不错。”唐清羽站起身，眸光锐利，“我当初只给公狗涂抹墨发膏，母狗从未接触。可它现在也有黑斑，唯一的解释是——黑斑可通过亲密关系传播。因此，母狗身上也生成了黑斑。”
她顿了顿，语气愈发凝重：“这意味着，黑斑不仅会在使用墨发膏的人身上生成，也会在亲密接触者的身上形成。”
萧煜脸色剧变，难以置信的说：“你是说……贵妃和吟霜身上的黑斑，是因为她们与使用墨发膏的人有……肌肤之亲？”
“正是。”唐清羽点头，沉吟片刻道，“小娥曾经说过，墨发膏制作繁琐，而王爷上次查过内务府账册，吟霜每月所领的墨石，仅够制成一瓶墨发膏。整座皇宫，需要此物并且能使用此物的，也只有王瑄一人。”
萧煜呼吸一滞：“你的意思是，贵妃和吟霜，都曾与王瑄有亲密接触？”
“应该如此。”唐清羽低声分析，“能在内廷自由出入宫嫔寝殿的，也只有太监。贵妃与吟霜腹中的婴孩，很可能就是王瑄的。”
萧煜难以置信：“可这怎么可能？王瑄是太监！他早已净身入宫，又怎能与女子有亲密关系？”
唐清羽心中浮现出一个大胆的推测：“王爷有没有想过，王瑄，他有可能并不是真正的太监？”
萧煜震惊不已，后退数步。
“不可能，太监入宫，首先需要净身师净身，恢复后仍需经过尚仪局医官查验，并登记造册。除非王瑄有通天之能，才能过重重关卡。”
唐清羽冷静说道：“若想知道真相，只需查一查当年替王瑄净身的人，一切便能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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