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晓看着自家娘子依旧淡定的不得了的样子,小心提醒:“我听说小郡公今日要和裴太保在书房弈棋,他要是看见娘子做的没自己份儿的蜜饵,被献到了裴太保的案上,该作何感想啊……”
苏靥侧着眸子看她,“你是从哪打探到的消息?”
“咱们去厨房做蜜饵时,刚好有三房的侍婢去拿鸡汤,我听她们说的。”
啊?
苏靥一下子就坐正了身子,“都这个时辰了,应该……不会……这么巧吧?”
越说她声音越小。
若说刚刚的戏弄裴樾不会生气,那等会儿若是瞧见了自己没得到的蜜饵,又被献到了别人案上时会不会生气,她就不知道了……
“裴樾在外人面前的形象一直都是极好的,他应该不会因为一块儿小小的蜜饵当着裴太保的面冷脸吧?”
若是暴露了他们认识的事情,她可就前功尽弃了。
春晓:“冷脸应该不会,我怕他说娘子的坏话。”
“……不至于吧?”
春晓仔细分析:“若是此事发生在咱们家大郎君身上,那定是做不出背后嚼人舌根子的事,但若是发生在这位笑面虎小郡公身上,就不一定了,娘子要早做打算的好。”
苏靥想起了裴樾捏着她下巴时的表情,倏然笑了声,他眼底的慌乱和探究骗不了人。
最起码,骗不了她。
春晓急得都要冒烟了,“都这时候了,娘子怎么还笑得出来?”
“开心,当然要笑了。”
苏靥起身,翻找出放着自己贴身衣物的小包袱,里面有她上女红课时绣的罗帕,她绣了许久,才得先生一个点头,想来绣得应该还算可以。
她选定罗帕后,纹样朝里包了几颗香丸进去。
春晓好奇:“娘子,你在包什么?”
苏靥朝她勾手指。
春晓附耳听。
她小小声道:“呐,寻个木匣子装好,然后……”
春晓的眼睛越睁越大,“娘子,这有点危险吧!”
她伸出手指晃了晃,满脸的志在必得,一双杏眸亮晶晶的,“这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我觉得这是在作死。”
万一真被裴小郡公盯上,还不如在穆兰芝面前暴露目的!
小郡公那就不是个好人啊!
春晓捂着额头出去找匣子,边走边叹气。
日落西山。
裴太保的书房外围着高墙,护卫来回巡逻。
门外,霜叶央求了侍从许久,又塞了一把铜钱,侍从这才不情不愿地进去禀报。
“主君,穆妾侍来了。”
书房幽静。
裴太保身着官服,捏着棋子的手一顿,“她来做甚,不见。”
侍从攥紧了手里的铜钱,小心翼翼道:“说是带了些蜜饵来想给主君尝尝,若是主君无空,奴这就回绝了去。”
蜜饵!
又是蜜饵!
站在裴樾身后的谢从下意识往旁边凑了凑。
裴樾将原本要落盘的棋子收回,捏在掌心里。
裴太保一连输了几局,此时正是求胜心切的时候,催道:“二郎,愣着做甚?快些落子。”
裴樾将白子扔回罐子里,宽袖一扬,慵懒地倚着凭几,“祖母有令,书房禁止无关人等进入,听闻三叔母管理奴婢向来严厉,铁面无私少有出错,没想到,还有漏网之鱼啊。”
侍从听到这话,又看了眼自家主君。
裴太保刚要摆手下令将人赶走,谢照大步走了进来,俯身同裴樾耳语,声音微弱。
裴樾挑眉,微抬下颌。
谢照打开匣子,有些熟悉的香味扑面而来,像是方罗帕,只是还未仔细看,就听啪的一声。
裴樾单手盖上了匣子,拿过放到了自己的身边,用长袍一角盖住,薄唇隐隐有上扬的趋势。
淡淡的香味萦绕在指间,若是细闻,还有些许的甜。
裴太保依旧在研究如何破局,眸光瞧见侍从还站在屋里,当即道:“还不快下去。”
“等等。”
侍从一愣,连忙行叉手礼,“郎君可还有何吩咐?”
裴太保也抬起了头,“怎么了?”
裴樾如冠玉般的面庞上噙着抹温柔笑意,“虽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可也有书云律设大法,礼顺人情,叔父向来宽厚,既然穆妾侍已至门外,又特地带了家乡名点来,若是因与我弈棋将人推拒了去,那侄儿当真是于心难安。”
说着,裴樾将棋罐盖上,“如此,侄儿先行告退,这棋,还是改日再下罢。”
“慢着慢着……”
裴太保连忙抬手阻拦,“这棋局我已有破解之法,你若是现在走了改日再续,我恐有胜之不武之嫌。”
依旧站在一旁的侍从小心地咽了咽口水,“那主君,穆妾侍那边……”
裴太保吩咐:“唤她进来吧。”
“是。”
侍从怕主君改变主意,连忙出去唤人。
霜叶进屋前,又给侍从塞了不少铜钱。
穆兰芝进屋行礼,“见过主君,见过二……小郡公。”
裴樾温声道:“论理,穆妾侍是我的长辈,长辈同晚辈行礼,当真是折煞我了。”
听到这样一番话,穆兰芝心中的惴惴不安登时便少了许多。
大书房不让无关人等靠近,尤其是女眷,她今日过来,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思,没想到主君竟还真放她进来了。
不过听那侍从的意思,应是有人帮她说了话的。
思及,穆兰芝对裴樾投去了一个感激的眼神,毕竟这偌大的裴府,除了这位小郡公之外,再寻不到第二位这般温文尔雅又乐善好施的人了。
裴太保还在研究棋局,连头都没抬,随口道:“你来作甚?”
穆兰芝将提食盒放下,青瓷荷叶盘里放着几块蜜饵,“今日得了些家乡糕点,是长安少有的美味,妾便想着送来让主君也尝尝。”
抬袖间,一阵令人愉悦的清香飘来。
裴太保眼前出现了一双柔荑,腕上的手串格外引人注目,沉香珠纹理流畅,珍珠莹白柔润,少有人将这两物作配。
裴太保赞道:“少有女子喜欢沉香首饰,你这串品相倒是不错。”
穆兰芝捂唇一笑,“世上女子多爱金银的璀璨,我却独喜沉香的静雅悠然,平日里可当作首饰,抄经若是乏了,低头闻闻这抹香,又能解乏,可谓是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裴太保平日里喜好收藏沉香,听到这话面上露出赞同之色。
他抬头看了眼穆兰芝,眉眼依旧是难得的美丽,着了身雪衣,当真有几分当年初相见时的绰约多姿。
“难为你会有这样的想法。”
裴樾看着盘中很是眼熟的蜜饵,微微挑眉,“这是穆妾侍,亲手做的?”
穆兰芝连忙又端出一盘,“妾在庐陵有位外甥女,今年她兄长高中被派往长安任职,举家便迁了过来。”
“高中?”
裴太保爱才,尤其这一次的科考试题比往年都要复杂困难,能脱颖而出高中的,必定是学问出众之人。
他抚着断须,来了几分兴趣,“庐陵的郎君,姓甚名谁啊?”
穆兰芝悄悄看了眼裴太保,笑道:“庐陵苏家嫡长子,苏怀昳。”
“原来是他啊。”
裴太保看了眼对面,“他是个刻苦的。”
穆兰芝在和苏靥的交谈里,不难听出这苏家大郎是个有本事的,本想着试探着提上一嘴,没想到主君当真知道这一号人物,想来,学识涵养在这一批学子里定是出众的。
如此……
她为主君添了盏茶,“那孩子也是个可怜的,妾的姐姐去得早,小小年纪便养在嫡母身边,好在嫡母兄弟姊妹待她亲厚,只是初来长安,嫡母便要归故里参加寿宴,长兄平日也忙于公务无暇顾及她,便想着来妾这儿小住几日。”
话音刚落,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凄凄,“妾也实在是思念亲人,便自作主张将外甥女接到了家中,还请主君责罚。”
裴太保亲自将她扶了起来,“说起来,你也有十几年未归故里,想念亲人也是人之常情,又何错之有。”
穆兰芝将手抽了出来,捧着荷叶盘送到裴太保面前,“这蜜饵是妾那外甥女亲手所做,特意叮嘱妾带过来给主君尝尝,还望主君不要嫌弃。”
裴太保尝了一口,点头道:“味道不错,二郎你也尝尝。”
裴樾看着那蜜饵,下颌缘绷成了一条线。
谢从连忙解围:“少主君不爱吃甜的。”
哪知话音刚落,裴樾便拿起了块蜜饵,浅尝一口。
穆兰芝笑道:“小郡公觉得味道如何?”
裴樾笑意温润,“不错。”
可在人瞧不见的地方,他手指骨节攥得咯吱响。
穆兰芝没想到这位小郡公如此给面子,连连道:“若是小郡公喜欢,妾下次让六娘子多做些。”
“倒也不必。”
裴樾起身,依旧是笑模样,只是声音淡漠中带了几分讥讽,“此物太过甜腻,到底只是地方小食,难登大雅之堂。”
说完,虚行一礼,便出了大书房。
穆兰芝先还沉浸在如此顺利的不敢置信中,没承想这位小郡公刚还笑眯眯的,怎忽然便变了脸。
她有些紧张道:“主君,小郡公不会生气了吧?”
裴太保随意摆了摆手,“二郎不是狭隘之人,只是不喜甜食罢了,我记得你也会下棋,来,陪我下上一盘。”
“是。”
穆兰芝心中窃喜面不显,端庄落座。
? ?裴太保的“太保”二字不是名字,是官职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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