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我吐出两个字，看到它浑身毛一炸，“你不是知道近道吗？不是鼻子灵吗？带我去。不去井口，在外围，我们去找找，除了那点快死透的灵脉残根，还有没有什么……别的‘东西’，是能让我们拿来‘用’的。”
“比如，当年镇井时，有没有留下什么破损的、没人要的边角料？或者，这山里有没有什么……特别讨厌井里气息、也让他觉得碍眼的东西？”我盯着它，把奶奶笔记里那些零碎信息和我的猜测混在一起，抛出去当诱饵，“找到了，说不定……就能给你‘舔一口’更好的。”
“舔一口”这三个字像是有魔力，黄皮子眼中的恐惧和犹豫瞬间被强烈的贪婪压下去大半，它喉咙里发出咕噜一声，尖嘴咂摸着，绿眼睛贼亮地转来转去。
“边角料……碍眼的东西……”它喃喃自语，小爪子掐算着似的，“您这么一说……好像……好像还真有点……老辈儿是提过一嘴……说当年镇井的那位……脾气暴，手段烈，好像确实打碎过什么东西……碎片崩得到处都是……没人敢捡……都说沾着大因果……”
它越说眼睛越亮，猛地一拍爪子：“有！肯定有！就埋在西南坡那片乱石坑底下！那地方邪性得很，平时俺们都不敢靠近！都说埋着‘凶牙’！”
凶牙？
“还有！”它兴奋起来，压低声音，“往东走，快到断崖那片老林子里，有棵雷击木，焦了半截，黑黢黢的，杵那儿几百年了！那玩意儿……井里的不喜欢，黑爷好像也从不往那儿凑！味儿冲！”
雷击木……至阳至刚……确实可能是那些阴邪玩意儿的克星，也可能……与他这种存在属性相冲？
成了！
我心里那簇冰冷的火苗蹿高了些，虽然不知道这些“凶牙”碎片和雷击木具体有什么用，但只要是能打破平衡的变量，就值得冒险！
“走。”我撑着墙站起来，身体依旧虚弱，但眼神狠厉，“现在就带我去。”
“现……现在？”黄皮子吓了一跳，看向窗外浓得化不开的夜色，“三姑娘，这大半夜的……那俩地方都不是善地啊！尤其是乱石坑，听说半夜老是……”
“就是现在！”我打断它，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等他‘规矩’想起来，或者井里那东西缓过劲，就什么都没了！”
我必须趁着他刚才镇压棺材可能消耗了精力、或者暂时不会留意我的空档，趁着我心里这股邪火还没散，把事情做了！
黄皮子看着我眼中那股近乎疯狂的劲头，瑟缩了一下，但最终还是对“舔一口”的渴望占了上风，它一咬牙，一跺脚（如果那算脚的话）：“行！俺拼了！带您去！但说好了，找到好东西，得让俺先……”
“少废话！带路！”我没工夫跟它讨价还价，厉声催促。
黄皮子哧溜一下窜到门边，警惕地左右看看，然后朝我挥挥爪子，示意跟上。
我最后看了一眼那口死寂的棺材和幽蓝的长明灯，深吸一口冰冷的、带着腐朽气息的空气，迈步跟上了那抹在黑暗中窜动的黄影。
再次踏入冰冷的夜色，心境却截然不同。
之前是恐惧绝望下的盲目奔逃，现在则是带着一种自毁般的、疯狂的主动出击。
黄皮子对山路确实熟悉，专挑隐蔽难行的小道走，速度快得惊人，我咬牙跟着，肺部火烧火燎，胳膊上的黑布在沉寂一段时间后，随着我们深入后山，又开始隐隐散发出微弱的银光，驱散着周围越来越浓的、令人不安的阴冷气息。
周围的树木越来越茂密扭曲，怪石嶙峋，夜枭的啼叫和不知名虫豸的窸窣声仿佛都带着恶意。
就在我们深一脚浅一脚，快要接近它所说的西南坡乱石坑时——
跑在前面的黄皮子突然猛地刹住脚步，全身皮毛炸开，发出一声极其短促惊恐的嘶叫，像是被什么东西瞬间扼住了喉咙！
“怎……”我心头一紧，刚开口。
它就像被无形的鞭子抽中一样，猛地调头，疯了一般地往回窜，直接撞到我腿上，尖利的爪子死死抱住我的裤脚，声音抖得变了调：
“回……回去！快回去！三姑娘！不能去了！”
“怎么了？！”我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惊恐弄得莫名其妙，心里也猛地揪紧。
黄皮子抬起头，绿眼睛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甚至超过面对黑袍男人时的极致恐惧，它伸出颤抖的爪子，指向左前方那片黑黢黢的乱石堆深处，牙齿咯咯作响：
“灯……灯笼……绿色的……好……好多……”
黄皮子的尖叫像根针，猝然刺破紧绷的夜色，它整个缩成一团毛球，死死扒着我的腿，抖得像是要散架，绿豆眼里是纯粹的、见了鬼似的骇然。
“灯……灯笼……绿色的……好……好多……”它牙齿磕碰，爪子胡乱指向左前方那片乱石嶙峋的黑暗。
我头皮一炸，顺着它指的方向猛地望去。
心脏骤停。
就在那片狰狞交错的乱石深处，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亮起了一点幽绿的光。
不是油灯，不是手电，那光绿得渗人，绿得死寂，像坟墓里飘出的鬼火，却又凝实得多。
一点。
紧接着，旁边又亮起一点。
一点接一点。
无声无息，如同黑暗中缓缓睁开的、无数只冰冷的眼睛。
短短几个呼吸间，那片乱石堆里，竟然星星点点地亮起了十几盏这样的幽绿灯笼！
它们一动不动，就那么静静地悬浮在离地半人高的黑暗中，散发着令人骨髓发冷的绿光，照得附近嶙峋的怪石轮廓诡异莫名。
没有温度，没有声音，只有一种无形的、粘稠的恶意，如同潮水般从那片区域弥漫开来，压得人喘不过气。
这不是活物！绝对不是！
我胳膊上的黑布猛地爆发出刺眼的银光，前所未有的灼热，烫得我皮肤刺痛！它像是遇到了天敌，发出了最高级别的警告！
跑！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
所有幽绿的灯笼，仿佛接收到了同一个指令，猛地齐刷刷一动！
不是飘过来，而是……闪烁了一下！
下一刻，它们原本的位置变得空空荡荡，而就在我们前方不到十米的地方，空气扭曲，那十几盏幽绿灯笼毫无征兆地凭空闪现！依旧静静地悬浮着，却瞬间拉近了距离，封住了我们前往乱石坑的去路！
鬼挪位？！
我吓得魂飞魄散，拽起地上已经快吓晕过去的黄皮子，转身就想往另一边跑！
刚一转身，心脏直接漏跳了一拍——身后，更远处，另一片山坡的阴影下，也幽幽亮起了七八盏同样的绿灯笼，无声地截断了退路！
我们被包围了！
这些东西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它们想干什么？！
黄皮子发出绝望的呜咽，直接把脑袋埋进了土里，屁股撅着，彻底放弃了抵抗。
我握着那根捡来的、此刻感觉毫无用处的树枝，背靠着冰冷的石壁，冷汗像开了闸一样往外涌，牙齿不受控制地打架，黑布的光芒在周围浓重的恶意压迫下，开始明灭不定，范围被压缩到只能勉强护住我周身半米。
完了。
刚冒出点拼死一搏的念头，就要莫名其妙地折在这些诡异的灯笼手里？
就在我绝望地看着那些绿灯笼再次齐刷刷闪烁，即将进行下一次更近的“挪移”时——
一股熟悉的、冰冷沉凝的威压，如同无形的陨石，轰然从天而降！
这一次，没有丝毫预兆，甚至比镇压棺材时更突兀，更……暴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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