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给许可证”下来的第二天，平安农场就彻底换了模样。
农场的入口处，拉起了警戒线。
两名战士，身姿笔挺地站在那里，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曾经可以随意溜达看热闹的田埂，如今成了禁区。
村里人远远地看着，交头接耳，脸上全是敬畏。
“乖乖，动真格的了！真有兵哥哥站岗了！”
“那可不！这现在是部队的地了！”
几辆军绿色的卡车开了过来，停在警戒线内。
车上跳下来一队士兵，在一名干部的指挥下，开始小心翼翼地采摘地里那些长势喜人的蔬菜。
番茄红得像宝石，黄瓜绿得能滴水。
每一棵，都像是画出来的一样。
几个从军区大院闻讯赶来的家属，被拦在了警戒线外，急得抓耳挠腮。
“哎，小同志，通融一下，我们是家属院的，就进去看看，不乱走。”
为首的刘嫂脸上堆着笑，试图跟站岗的战士套近乎。
战士面无表情。
“对不起，军事重地，没有许可，任何人不得入内。”
“哎呀，我们都是一个大院的，跟顾团长他们熟得很！”
“就是，我们还抱过他家孩子呢！”
顾岚抱着孩子，正好从里面走出来透气，听见了这话。
她冷着脸走了过去。
“刘嫂，我怎么不记得你抱过安安宁宁？”
刘嫂的笑容僵在脸上。
“小岚啊，你看你说的，嫂子这不是……这不是关心孩子嘛！听说孩子也在这边，我们来看看。”
另一个王嫂赶紧附和。
“是啊是啊，这乡下地方风大，我们怕孩子吹着。”
顾岚嗤笑一声。
“当初在背后说我嫂子是狐狸精，说孩子来路不明的时候，可没见你们这么关心。”
两个女人的脸，一下子涨成了猪肝色。
周围看热闹的村民发出一阵低低的哄笑。
顾岚没再看她们，转身对战士说。
“同志，以后这些没有通行证的人，一律不准放进来，不管她们说什么。”
“是！”战士立正敬礼。
刘嫂和王嫂灰溜溜地想走，人群里却挤出一个人。
是之前造谣传得最凶的张太太。
她“噗通”一声，竟然隔着警戒线就要给林晚意跪下。
“林同志！林妹子！是我错了！是我嘴贱！”
“我给你道歉！你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
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引得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林晚意正好走了过来，她看着张太太，没什么表情。
“有事？”
张太太见她开口，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林妹子！求求你！求你卖我一点菜吧！就一点点！”
“我爹他快不行了，医生说……医生说要多吃点有营养的东西……”
“我听说你这菜是神仙种的，能救命！求你救救我爹吧！”
她哭嚎着，就差磕头了。
林晚意平静地看着她。
“张嫂子，我记得你之前说，我种的东西是妖法，吃了会中邪。”
张太太的哭声卡在喉咙里，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我……我那是胡说八道！我嘴巴臭！我掌嘴！”
她真的抬手，轻轻拍了自己两下。
林晚意摇了摇头。
“这里的每一棵菜，每一片叶子，都是军区的战略物资。”
“它们是要送到前线，送到医院，给那些为了保家卫国流血牺牲的战士们吃的。”
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
“不是给在背后造谣中伤，企图破坏军属团结的人吃的。”
说完，她转身就走，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
张太太瘫坐在地上，面如死灰。
……
与此同时，海城军区家属大院。
顾砚深的母亲程慧云，刚从外面回来，就被几位军属太太给围住了。
“哎哟，慧云姐！你可算回来了！”
“慧云姐，你家晚意可真是太给我们军区长脸了！”
说话的，正是之前最爱拿林晚意出身说事的那几个。
程慧云心里熨帖极了。
想当初，儿子非要娶个资本家小姐，她嘴上不说，心里却堵得慌，在院里都觉得抬不起头。
现在，风水轮流转了。
她矜持地笑了笑。
“哪里哪里，就是孩子瞎折腾。”
“慧云姐你可别谦虚了！现在谁不知道，你家儿媳妇是‘神农’在世！那菜，听说比肉还金贵！”
“是啊慧云姐，你看……能不能让你家晚意，匀我们一点点？就一点点，给孩子尝尝鲜，价钱好说！”
程慧云理了理自己的衣领，慢悠悠地开了口。
“那可不行。”
“晚意那农场，现在是军区的战略供给基地，有文件，有士兵站岗的，管得严着呢。”
“所有产出都得统一上交，我们自己都留不下一片叶子。”
她嘴上说着“不行”，脸上却全是藏不住的得意和自豪。
几位太太脸上全是失望，但更多的是羡慕。
“哎，还是你家有福气，娶了这么个能干的儿媳妇。”
程慧云听着这些话，只觉得这辈子都没这么扬眉吐气过。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驶入了平安农场外的土路。
这辆车，比师长那辆吉普车，看起来更气派，车头挂的牌子，让识货的人心里都咯噔一下。
车子在警戒线外停下。
司机小跑着下来，打开后车门。
一个穿着中山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戴着眼镜，看起来六十多岁的老者，从车上走了下来。
他身上有股浓浓的书卷气。
“请问，林晚意同志是在这里吗？”老者客气地问站岗的战士。
“我是北京大学农学院的院长，我姓李。”
战士不敢怠慢，立刻进去通报。
很快，林晚意和顾砚深一起走了出来。
“李院长，您好。”
李院长看到林晚意，眼睛一亮。
他推了推眼镜，目光却已经越过她，投向了那片绿意盎然的田地。
“林同志，久仰大名啊！”
他根本顾不上客套，大步就往田边走，隔着警戒线，痴痴地看着那些作物。
“天呐……这玉米的叶片厚度……这番薯藤的蔓延密度……”
他像是看到了什么绝世珍宝，手都有些发抖。
“不可思议，这完全打破了现有的植物生长规律！”
他猛地回过头，紧紧地盯着林晚意，眼神灼热。
“林晚意同学，我知道你已经被我们学校农学专业录取了。”
周围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李院长深吸了一口气，用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语气，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声地宣布。
“我代表学校，也代表我个人，向你发出一个正式的邀请！”
“等你今年秋天入学后，你，愿不愿意来当我的助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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