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月轩的午后，本该是宁静的。
沈曼曼正歪在榻上，盘算着自己的小金库，心情不错。
突然，院门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一个几乎变了调的尖叫。
“沈主子！沈主子！出大事了！”
一个传话的小太监，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头上的官帽歪在一边，像是被什么东西追着，一进门槛就腿软地扑倒在地，摔了个嘴啃泥。
春桃吓了一跳，连忙上前去扶：“小德子，你这是怎么了？毛毛躁躁的！”
那叫小德子的太监根本顾不上身上的灰，他手脚并用地往前爬了几步，跪在地上，整个人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主子......不好了......”他抬起头，一张脸白得像纸，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沈曼曼坐直了身子，心猛地往下一沉。
这种阵仗，绝对不是小事。
“慢慢说，别急。”她稳住声音，但指尖已经开始发凉。
春桃也急了，拍着小德子的背：“到底怎么了？你快说啊！”
小德子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带着哭腔喊出来：“外面......外面好多大人......都在弹劾您！”
弹劾？
沈曼曼脑子里“嗡”的一声。
春桃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弹劾主子？为什么？我们主子安分守己，他们凭什么弹劾！”
“就是......就是黄河大坝的案子！”小德子哭丧着脸，“丞相一派的几十位言官，今天下午，联名上了血书！”
血书！
这两个字像两根针，狠狠扎进了沈曼曼的耳朵里。
她扶着桌沿，勉强站稳，追问道：“他们......都说了什么？”
小德子像是被这个问题抽干了所有力气，他看着沈曼曼，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怜悯，仿佛在看一个将死之人。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说！”沈曼曼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抖。
小德子被这一声厉喝吓得魂飞魄散，猛地一个头重重磕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他趴在地上，身体剧烈地抽搐着，终于用一种近乎尖叫的哭喊，将那诛心的话语撕扯了出来：
“他们说......说您出身卑贱，却在宫中平步青云，是前朝褒姒、妲己降世，是亡国的妖星！”
“他们说，淮南郡守的人头是您挑唆的，如今黄河大坝的旧案重提，更是您在背后蛊惑陛下，意图扰乱朝纲，让君王不早朝！”
“他们......他们请求陛下，为了江山社稷，为了天下黎民，立刻下旨......将您明正典刑......”
说到最后，小德子再也说不下去，只剩下绝望的呜咽。
他不敢说出最后那几个字。
但沈曼曼已经听懂了。
——处死以谢天下。
整个揽月轩，安静得可怕。
春桃的脸在一瞬间褪尽了血色，她踉跄着后退一步，扶住了身后的柱子，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沈曼曼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感觉自己像是被人扔进了冰窟里，从头到脚都冻僵了，连血液都停止了流动。
过了不知多久，她才缓缓地眨了一下眼睛，那股刺骨的寒意终于化开，变成了席卷全身的巨大恐慌。
她想跑，想尖叫，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但她的脚像生了根一样，钉在原地。
【完了......这次真的完了......】
【不是警告，不是试探，他们是直接想要我的命......】
【妖妃......亡国......好大的帽子，这锅我他妈背不动啊！】
【冷静！沈曼曼，你给我冷静下来！现在哭闹一点用都没有！你上辈子做ppt做到半夜，被老板骂得狗血淋头的时候都没哭！】
她深吸一口气，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剧烈的疼痛让她混乱的大脑清醒了一瞬。
她强迫自己转动僵硬的脑子，开启了刻在dNA里的社畜危机公关模式。
【风险评估：目前情况，极度危险。敌人是丞相为首的整个保守派官僚集团，他们人多势众，手握舆论武器。我的友军......只有一个能听见我心声的疯批老板。】
【破局点：我的唯一生路，就在蔺宸身上。我必须让他相信，保下我，比杀了我更有价值。】
【plan A：装傻到底。一口咬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个无辜可怜的小宫女。但这个方案风险极高，蔺宸那个变态心思那么深，肯定不信。而且只会显得我蠢，一个没用的蠢货，随时可以被牺牲。】
【不行，plan A必须放弃。】
【plan b：证明自己的价值！我不是妖妃，我是‘活体鉴贪仪’！我是他手里最好用的一把刀！淮南案，黄河大坝案，哪一个不是我‘无意’中发现的？杀了我，他就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用的工具人了！】
【对！我要让他明白，我这个“功能”是独一无二的，是能帮他巩固皇权、清除异己的超级外挂！留着我，利大于弊！一个皇帝，绝对会算这笔账！】
【但是......怎么让他知道我的想法？直接说？他肯定以为我也疯了。只能靠心声......我必须在他面前，把我的价值清清楚楚地‘说’给他听！】
【我得去见他！立刻！马上！】
想通了这一点，沈曼曼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她猛地转身，对着已经吓傻的春桃和小德子，用一种前所未有的镇定语气命令道：“春桃，给我更衣！我要去御书房！”
春桃愣愣地看着她，眼泪还挂在脸上：“主子......您......您这时候去......不是自投罗网吗？”
“闭嘴！照我说的做！”沈曼曼厉声喝道。
现在，每多待一秒，危险就增加一分。
她必须抢在蔺宸做出决定之前，把自己的“商业价值”推销出去！
就在春桃手忙脚乱地为她拿来外衣时，殿外，传来一阵整齐划一、沉重如山的甲胄碰撞声。
“哐——”
揽月轩的院门，被人从外面重重地关上，紧接着，是落锁的声音。
一队身穿黑色盔甲的禁卫，如同铁铸的雕像，将整个揽月轩围得水泄不通。
高福那张总是堆着笑的脸，此刻面无表情，他站在门口，隔着门缝，用一种公事公办的、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扬声说道：
“陛下有旨。”
“沈美人，言行无状，德不配位，即日起，禁足于揽月轩，无诏不得出。”
“任何人等，不得探视，违者......同罪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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