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弈墨的声音又在大殿里响起来了,不快不慢的,有条有理。
“五日前,文熙公主派人与温旭接触,。”
“这个温旭在长乐坊一共欠了四百八十七两黄金的赌债。”
她每说一句,温旭的身体就矮下一分。
“文熙公主给你的五百两金,正好够你把赌债还清,还能余下些许,供你挥霍。”
“资金的流向,钱庄的票根,臣女这里,一应俱全。”
“若不是温旭嘴贱,四处宣扬自己将发大财,正好被我家小厮听到,报给了我。”
“我心里觉得奇怪,这才派人查了查。不成想,竟然是有人想往我身上泼脏水。”
“温旭,”最后她看向温旭,声音一下子就冷下来了,“证据确凿,你还有何话可说?”
“我……”
温旭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被彻底击溃。
他所有的侥幸,所有的幻想,都在这铁一般的证据面前,破灭了。
他猛地转过身,朝着温弈舒的方向,爬了过去,一把抱住她的裙角,嚎啕大哭。
“是她!是她逼我的!我一时鬼迷心窍啊!”
他一边哭,一边用头去撞地,砰砰作响。
“求永昭公主饶命啊!求陛下开恩!小的再也不敢了!”
这一通哭诉和指认,就像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温弈舒的脸上,也打了皇室的脸。
在御座上,温明谦的胸脯剧烈地一起一伏。
他的脸色,已经变成了吓人的青紫。
怒火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焚烧殆尽!
他生气,不只是因为温弈舒又蠢又坏。
他更气的是,这个笨蛋,差点就把他用来算计定远王府的联姻大事给搞砸了!
皇家的颜面,被这个逆女,丢得一干二净!
在大殿的廊柱后面,一个黑色的身影静悄悄地冒了出来,就像个能融进阴影里的鬼似的。
温明谦猛地站了起来,抓起御案上的一只金樽,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砸在了地上!
“哐当——”
金樽碎裂,酒液四溅,那声音,震得所有人都是心头一颤!
“逆女!”
皇帝暴戾的咆哮声,在紫宸殿中回荡。
“皇家的脸面!全都被你这给丢尽了!”
他的手指,颤抖地指着瘫软在地的温弈舒,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
温弈舒吓得面无人色,跌坐在地。
她想不通,不过才一日,为什么温弈墨就能把这事查得如此清楚。
什么时候有这样的能力了?
她不禁有些后悔,都怪自己太轻敌了,以至于铸成大错。
温弈舒的亲哥哥温弈修,赶忙站起来跪下。
“父皇,您消消气,她就是一时犯糊涂……”
“住嘴!”温明谦一声呵斥,“教出这样的妹妹,你身为太子也脱不了干系!”
温弈修吓得立马不敢吭声了,半句多余的话都不敢再说。
温明谦喘着粗气,双目赤红,下了最后的旨意。
“温弈舒,品行不端,构陷宗亲,德不配位!”
“着,即刻削除其公主封号,贬为县主!”
“禁足于文熙宫,非朕诏书,终身不得踏出宫门半步!”
“所有参与此事的奴才,一律拖出去,杖毙!”
这个惩罚,何其之重!
削除封号,终身禁足,这与打入冷宫,再无分别!
旨意一下,温弈舒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骨头,彻底瘫软在了地上。
她的眼中,再没有了嫉妒,没有了怨毒,只剩下一片死寂。
她完了。
这时候,两个长得五大三粗的嬷嬷走了过来,一边一个,把她架起来就走,直接往殿外面拽。
她没有挣扎,目光呆滞,口中只是无意识地喃喃自语。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大殿之内,一片死寂,只剩下温旭还在那里磕头求饶,声音凄厉。
温弈墨看着那被拖走的狼狈身影,眼神平静。
她再次转向御座,微微屈膝。
“陛下圣明。”
“不过永昭还是想向皇伯伯求个情,奴才们不过是听命行事,罪不至死,还请皇伯伯饶他们一命,各打二十大板,赶出宫去吧。”
温明谦定定地看着她,眼神复杂。
他这个侄女,好像小瞧了她。
不过,任她再厉害,也休想活过今年冬天。
好半晌,他才挤出一个字:“准!”
紫宸殿的风波,落幕时已近子夜。
焦凰阁里。有一道暗门静悄悄地开了,门后面是一条往地下去的石阶。
烛火摇曳,照亮了密室的全貌。
这里没有奢华的陈设,只有一张巨大的沙盘,占据了中央位置,墙壁上则挂满了堪舆图与人物关系网,蛛网般复杂。
温弈墨褪下华服,换了一身利落的青色劲装,长发用一根玉簪简单束起。
了。
她细长的手指,在沙盘上代表着“林府”的模型上,轻轻地敲了几下。
密室里,安谈砚、裴惊梧、顾之川、李阳歌、轻烟,早已齐聚。
每个人的脸上,都没有大胜之后的喜悦,反而是一种山雨欲来前的凝重。
“扳倒温弈舒,只是拔掉了一颗废棋。”
“冯家经此一事,必然会蛰伏观望,这恰好为我们清出了一片战场。”
她眼睛扫了一圈儿这些人。
“如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皇室丑闻上,朝野的舆论对我们前所未有的有利。”
“现在啊,正是打击林石诣的最好时候。”
安谈砚立于她身侧,高大的身影带来一种无声的压迫感,他的手按在舆图的边缘。
“不错。”
他沉声补充道。
“对付这只老狐狸,必须快、准、狠。”
他眼睛盯着地图上的一个地方,就是前几年闹洪灾的云州。
“就冲着他最让人憎恨的地方去——贪墨赈灾款。”
裴惊梧慢慢走上前来,从袖子里拿出一小卷册子,搁在桌子上。
“这是我入通政司后,整理出的近十年,所有被压下、未曾上达天听的,有关地方灾情的奏本。”
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千钧。
“林石诣的门生故吏遍布六部,凡是涉及赈灾款项的账目,都被他们做得天衣无缝。”
“光看账目啊,根本找不出什么破绽。”
顾之川,这位新晋的御史,眉宇间自有股凛然正气。
“所以,不能光查账。”
他接过了话头,语气斩钉截铁。
“而是要,查人,查事,用民意倒逼朝廷,让陛下不得不查!”
温弈墨的嘴角这才微微往上翘了翘,露出一点淡淡的笑。
“正是此理。”
她看看裴惊梧,又看看顾之川。
“朝堂上的事儿,就交给你们二位。”
裴惊梧轻轻点了点头,神情淡然,眼底却藏着深渊。
“殿下放心。”
“后日朝会,”他看向顾之川,两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我会让人以‘体恤民情、重整吏治’为由,请奏。”
顾之川的背脊挺得笔直。
“我则会以‘御史监察之责’为名,附议。”
温弈墨的目光转到轻烟和李阳歌那边去了。
“焦凰阁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
轻烟往前走了一步,眼里透着一股犀利。
“回主上,付玉早已调动丐帮所有弟子,分赴过往曾受灾的州县。”
“我们还编了一段童谣,简单上口,足以让三岁小儿传唱。”
“林太傅,心真黑,救命粮里掺沙灰。可怜我,灾民苦,一家老小活饿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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