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安“唰”地一下转过头,瞪着李瑞就骂:“你他娘的在说谁呢!”
李瑞轻蔑地晃了晃酒杯,嘴角挂着讥讽的笑意。
“谁应声,就说谁喽。怎么,冯二公子还想仗着冯家的势打人不成?哦,我忘了,冯家如今……怕是日薄西山了吧?”
“我去你的!”冯安这下彻底被激怒了,理智全没了。
他嘶吼着,像一头发了疯的野兽,抄起桌上的青铜酒樽,就朝李瑞的头上砸了过去!
“砰!”
一声闷响!
场面,瞬间大乱!
乐器的声音戛然而止。
女眷们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李瑞“扑通”一声倒在地上,额头那儿血直往外冒,身子抽了两下,然后就没动静了。
浓重的血腥味,混着酒气,瞬间弥漫开来。
冯安也傻了,他看着自己手上沾满血的酒樽,又看看倒在血泊里的李瑞,酒一下子就醒了一大半。
一股刺骨的寒意,从他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我……我杀人了?
冯典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饶是他见惯了风浪,也被惊得一下踉跄。
但他毕竟是宦海沉浮几十年的老狐狸,片刻的慌乱之后,很快就镇定下来。
虽然冯安是团烂泥,可却是他的嫡子。
儿子,绝不能有事。
冯家的面子,也不能丢。
当天晚上,一箱重重的黄金被偷偷抬进了大理寺卿家的后院。
大理寺卿捻着胡须,掂量了半晌,最终还是在那份将“殴杀”改为“酒后失足,意外坠亡”的卷宗上,盖下了朱红的官印。
第二天,满屋挂白的工部侍郎李家就收到了这个轻飘飘的“意外”结论。
李家官位不高,人丁单薄,哪里是国舅府的对手?
可杀子之仇,岂能如此不明不白?
李侍郎的妻子,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妇人,带着儿媳与几个尚未成年的孙儿,穿着孝服,跪在了大理寺朱漆大门前,只求一个公道。
冯府管家带着一众家丁的棍棒与驱赶。
“滚远点!别在这里触我们国舅府的霉头!”
恶毒的咒骂,伴随着拳脚,落在孤儿寡母身上。
李老夫人悲愤欲绝,望着那紧闭的的大门,满腔的血泪都化作了死志。
她嘶吼一声,用尽全身力气,一头撞向了门前那对威风凛凛的石狮子!
“我的儿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素白的身影,如同天降。
是温弈墨,后面还跟着霜月。
霜月动作快如闪电,就在李老夫人的额头快要碰到石头的时候,将她稳稳拦了下来。
温弈墨把瘫在地上的李老夫人扶起来,目光扫过那些尚在叫嚣的冯府家丁,眼神冷得像冰。
“冯家的狗,都敢在大街上乱咬人了?”
她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威压。
那些家丁一看是永昭公主来了,顿时吓得噤若寒蝉。
温弈墨看都不再看他们一眼,弯下腰亲手给李老夫人整理了下那乱了的鬓发,声音轻柔。
“老夫人,跟我走吧。”
“这公道,我给你们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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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晌午。
皇城根下,一阵沉闷的鼓声,打破了京都的宁静。
咚!
咚!
咚!
这是登闻鼓!
都有十年没响过的登闻鼓,今日被人敲响了!
消息如风一般,传遍了整个京都。
紫宸殿里,温明谦正在午休,一听到这鼓声,眉头不悦地蹙起。
“何人如此大胆?”
不多时,内侍连滚带爬地进来禀报。
“皇上!是……裴惊梧裴大人,带着工部侍郎李家的家人,在宫外敲响了登闻鼓!”
温明谦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裴惊梧?
有意思。
他敲了敲龙椅扶手,沉声道:“传。”
不一会儿,裴惊梧穿着一身青色的官服,带着一身缟素的李家老小,走进了紫宸殿殿。
温明谦看着殿下那个清瘦却挺拔的身影,嘴角勾起冷笑。
“裴爱卿,竟要动用登闻鼓?”
裴惊梧撩起官袍下摆,重重跪下,声音朗朗,响彻大殿。
“臣,为屈死者鸣冤!为枉法者请罪!”
他没有丝毫拖沓,将冯安如何在宴席之上,一怒杀人,冯典又如何买通官吏,颠倒黑白,一桩桩一件件,说得清清楚楚。
李家老夫人在旁边附和着控诉。
紧接着,轻烟暗中搜集到的大理寺卿与冯府银钱往来的账本,被呈了上去。
永宁伯、冯安、冯典、大理寺卿等一干人等也被传召上殿。
面多皇帝地质问,永宁伯不敢撒谎,哆哆嗦嗦地将事实全部公之于众。
铁证如山!
冯典的脸色,从灰白变成了惨白。
他看着裴惊梧,恨不得立刻上前将他撕碎了。
他明明是冯家人,为什么要做这样吃里扒外的事?
他站出来想要辩解,可说话颠来倒去的,漏洞百出。
说道最后,冯典拉着冯安直直地跪了下去:“陛下,裴惊梧嫉妒我儿得了状元,居心叵测之下才编造了这事来陷害我儿,还请陛下明察!”
裴惊梧抬起头,目光如炬,声音陡然拔!
“陛下!臣裴惊梧,今日不仅要告冯家枉法,更要告冯典纵容恶妇,打杀我母,贪污受贿,结党营私,贩卖私盐!”
这一下,就连温明谦都愣住了!
目光,都像利剑一样,射向了冯典。
冯典如遭雷击,整个人都懵了,指着裴惊梧,嘴唇哆嗦着:“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裴惊梧冷笑一声,缓缓摘下了头上的官帽,重重磕了一个头。
“臣,本名冯简!”
“乃冯典被赶出家门的庶子!”
“后被裴文坚裴大人收做养子,这才化名裴惊梧。”
这个惊天秘密一出,让温明谦都不由得好奇起来。
裴惊梧没有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
伸手就从怀里拿出一沓厚厚的卷宗,举得超过头顶。
“此乃冯家二十年来,贪墨受贿,侵占良田,偷漏国税,勾结地方草菅人命的如山铁证!请陛下降罪!”
每一条罪状,都足以让冯家万劫不复。
冯典彻底瘫软在地,面无人色。
他完了。
整个冯家,都完了。
温明谦看着那堆积如山的罪证,唇角终于露出了一丝冷笑。
他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森然可怖。
“传朕旨意!”
“罪臣冯安,当街行凶,手段残忍,斩立决!”
“罪臣冯典,结党营私,枉顾国法,褫夺官职,打入天牢,听候发落!”
“冯家,抄没所有家产,三族之内,男丁流放,女眷为奴!其余党羽,一并彻查,绝不姑息!”
“大理寺卿,收受贿赂,玩忽职守,罢官免职,流放三千里!”
这一道道圣旨啊,如同一柄柄落下的屠刀,快得让人喘不过气。
昨日还煊赫一时的国舅府,一夜之间,高楼倾塌,灰飞烟灭。
冯太妃知道消息的时候,当即吐血不止,昏迷过去。
而温明谦,却根本没有过去探望。
黄昏。
残阳如血,将冯家大宅的琉璃瓦,染上了一层不祥的殷红。
查抄的禁军已经撤去,只留下满地的狼藉和一屋子的哭嚎。
裴惊梧,换下了一身官袍。
他穿着最简单的素色衣衫,手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杯御赐的毒酒,一步一步,踏进了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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