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藤光坐在收容所废弃的地下室里,面前的地板上整齐地摊开着七份手写的梦境记录。
空气里还残留着蜡油和决心混杂的冰冷气味。
每一份记录都来自昨夜参与仪式的幸存者,包括她自己。
记录的字迹各不相同,有的娟秀,有的潦草,但描述的内容却惊人地一致。
所有人都梦见了那个撑着红色雨伞的小女孩,在各自曾经遭遇的绝境中出现,将他们从火场、坠楼现场或失控的车辆前拉开。
梦境的时间点被藤原静精确地卡过,无一例外,全部集中在凌晨两点十七分至两点二十三分之间——那正是“群体梦印”仪式生效的黄金六分钟。
她的指尖划过一张纸页,停在了高桥和马的那一份上。
这位在火灾中失去女儿的父亲,字迹沉重得几乎要划破纸背。
“我知道她不是我的小爱……她们长得一点也不像。可是在梦里,她回头看我时的眼神,和那天小爱在浓烟里最后看我的眼神,一模一样。”
佐藤光的心脏猛地一抽。她继续往下看,瞳孔骤然收缩。
高桥和马写道,在梦的最后,那个叫小林葵的女孩松开了他的手,轻声说了一句他永远无法忘记的话:“爸爸,这次换我保护你。”
爸爸……
佐藤光猛然想起了什么,她迅速调出自己的记忆档案。
在原定的命运线中,高桥和马本该在公寓火灾中为了寻找女儿而窒息身亡。
是她,提前在小众漫画论坛发布了一则四格漫画,画面是一个小人被浓烟呛得咳嗽,旁边用气泡框写着一句不起眼的台词:“今天东侧的风景不太好呢。”正是这句提示,让习惯走东侧楼梯的高桥下意识地选择了西侧安全通道,从而逃出生天。
那一刻,一个令人战栗的真相如闪电般击中了她。
小林葵,并不仅仅是她为了延缓涩谷裂隙而献祭的那个幸存者。
她也不是一个单纯的、被唤醒的怨灵。
她是所有被“预言绘卷”间接拯救之人的“共感结晶”。
是高桥和马对女儿的思念,是被她从车祸中救下的上班族劫后余生的庆幸,是被她提醒避开高空坠物的路人那瞬间的后怕与感激……这些无数被改写的小小命运,这些本该消逝却得以幸存的“人”的意志,共同编织出了小林葵这个“存在”。
她不是被佐藤光“吃掉”的祭品,恰恰相反,她是佐藤光所有善意与牺牲的回响。
“原来是这样……”佐藤光喃喃自语,一股夹杂着酸楚与释然的暖流涌上眼眶,“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这个认知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力量,也让她下定了一个无比冒险的决心。
她要进行第二次“遗忆重构”。
这一次,目标不再是单纯地唤醒记忆,而是要让小林葵携带她植入的信息,返回到现实的缝隙中去。
她要将这个“共感结晶”,锻造成一把能够刺向敌人的、无形的利刃。
佐藤光站起身,走到地下室中央的石台前。
她没有再用蜡油,而是直接用自己的血,在冰冷的石面上绘制一幅全新的分镜。
画面很简单:一个模糊的女孩轮廓,将手中的雨伞递给一个被阴影笼罩的陌生人。
关键在于伞的内部,她在伞骨的位置,用极其复杂的秘术符号,刻下了一组数字——那正是她推算出的“乌鸦”咒力共振频率的反向编码。
这组编码,能像驱虫剂一样,对特定频率的咒力产生强烈的干扰和排斥。
她知道代价。
“遗愈重构”的规则冷酷而公平,每一次强制召回与锚定,都将从她的灵魂中剥夺一项感官记忆作为燃料。
她深吸一口气,伸出左手,用一把小小的刻刀,在缠绕于右臂上的金红色咒链上,决然地划下了三道深深的刻痕。
每一道刻痕,代表一次强制锚定,一次无法逆转的献祭。
第一道刻痕落下。
咒链灼热的刺痛传来,但更让她心慌的,是一种突如其来的空虚。
她脑中闪过母亲在厨房忙碌的背影,却怎么也想不起那碗从小喝到大的味噌汤,究竟是什么香气。
嗅觉的记忆,被抽走了。
她没有停顿,划下第二道。
指尖传来一阵麻木,仿佛戴上了一双厚重的手套。
她再也无法分辨身下石台的冰冷粗糙,与手中素描本纸张的温润细腻。
作为漫画家最宝贵的触觉,变成了一个遥远而抽象的概念。
汗水从额头滑落,但她的手依旧稳固。她闭上眼,划下了第三道。
轰——
世界瞬间陷入了绝对的死寂。
风声、心跳声、远处隐约的警笛声……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她失去了听觉。
但就在这片无声的黑暗中,她“看见”了。
石台上的血色分镜骤然亮起,画中的小林葵,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空洞的眼神似乎有了一丝焦距,低头看了看画中的雨伞,然后抬起头,对着黑暗中的佐藤光,轻轻地点了点头。
接着,整个血色图阵化作点点红光,尽数没入墙角那个半透明的身影中。
当天傍晚,涩谷地铁b5层的维修通道内。
两名高专一年级的学生,田中健太和铃木实,正奉命排查灾后残余的咒力节点。
通道内阴暗潮湿,只有手电的光柱在前方晃动。
“我说,这种活真不是人干的。”铃木实抱怨道,“整天对着一堆破铜烂铁,连个二级咒灵的影子都看不到。”
“闭嘴,集中精神。”田中健太低声呵斥,他总觉得周围的空气异常压抑。
话音未落,通道深处的阴影里,一头形如巨型蜘蛛的咒灵猛然扑出!
它八只利爪般的长腿在墙壁上刮出刺耳的声响,腥臭的涎液滴落在轨道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是一级!”田中健太脸色煞白,立刻结印准备迎击,但咒灵的速度远超他的想象。
眼看闪着寒光的利爪就要贯穿铃木实的胸膛,千钧一发之际,铃木实只觉得背后被人轻轻一推,整个人失去平衡,狼狈地跌进了旁边的狭窄侧室。
他惊魂未定地回头,看到了毕生难忘的一幕。
空气中,一把鲜红色的雨伞凭空展开,精准地挡在了咒灵的利爪之前。
伞面明明看起来那样脆弱,却在接触到利爪的瞬间爆发出柔韧而强大的力量,硬生生将其格挡在外。
那头凶戾的一级咒灵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吼,不似愤怒,反倒充满了极度的厌恶与恐惧,仿佛那把伞是什么天敌。
几秒钟后,红伞的影像如同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般闪烁了几下,最终消散在空气里。
现场只留下一片莫名湿漉漉的水泥地,和一根孤零零掉落在地的、像是被折断的黑色伞骨。
两人死里逃生,惊魂未定地上报了这次遭遇。
然而,前来处理的辅助监督主管在检查现场后,却斥责他们“因过度紧张而产生了集体幻视”,将事件草草归档。
只有田中健太,在冲洗自己用老式胶片相机无意间拍下的照片时,才在显影液中看到了真相。
照片的一角,一个半透明的女孩身影清晰可见——正是小林葵,她手中紧紧握着一根伞骨,那上面,似乎刻着一排细小的、无法辨认的数字。
与此同时,藤原静正在她负责的社区图书角整理一批新的捐赠书籍。
当她拿起一本名为《雨中的朋友》的儿童绘本时,动作忽然一顿。
这本绘本的作者署名是“宫本由纪”,一个她从未听过的名字。
但书中反复出现的、那个为小动物撑起红伞的女孩符号,其绘画风格和构图,竟与佐藤光早期的预警漫画有着惊人的相似度。
她心头一凛,立刻拨打佐藤光的电话,听筒里却只有无人接听的忙音。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她一边赶往虚渊神社,一边打开了“静帧网”的后台。
后台数据显示,“举伞的孩子”这个话题的热度正在以几何级数飙升。
全国各地都出现了类似的目击报告,目击者多为普通人,声称在恍惚间看到了一个撑红伞的小女孩。
更诡异的是,当藤原静将这些目击地点在地图上标记出来后,发现它们不多不少,恰好构成了一个巨大的、倒悬的逆五芒星阵型——那个阵型的轨迹,与后台分析出的“乌鸦”近期活动范围,完全重合!
藤原静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她猛然意识到:这不是模因的无序扩散,这是呼应。
那些被佐藤光拯救的人们,正在用他们无意识的“共感”,延续着佐藤光的预言,为小林葵的存在提供定位的“锚点”。
封印“狱门疆”的深深地底,五条悟缓缓睁开了被束缚带蒙住的双眼。
尽管物理视觉被剥夺,他依然“看”到了现实世界结构中泛起的一圈圈异常的涟漪。
“有意思……居然有人在用梦当墨水,用记忆当画布在画画……”他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容,“就是画得有点吵。”
而在港区某栋摩天大楼的顶端,一个身穿黑色风衣的男人——小野寺律,正看着手中罗盘上又一枚占卜铜币燃烧殆尽,化为灰烬。
他抬起头,望向城市另一端那道凡人肉眼无法看见的、若隐若现的红光,轻声说道:“你救不了所有人,佐藤光……但你偏要试试。”
虚渊神社的门前,雨不知何时又下了起来,细细密密。
佐藤光独自坐在冰冷的石阶上,任由冰冷的雨水顺着脸颊滑落,打湿她的衣衫。
她看不见那把为她遮挡了部分雨水的红伞,也听不见雨滴落在伞面上的声音,更感觉不到雨水的冰冷。
但她知道,小林葵就站在她的身旁。
她抬起那只已经失去了触觉的手,朝着身旁的空气,轻轻地挥了挥,像是在和一个老朋友告别。
下一瞬间,东京,乃至整个关东地区,所有亮着的公共屏幕——从涩谷十字路口的巨型广告牌,到便利店小小的收银屏,再到无数人手机上弹出的紧急新闻推送——画面同时被切换。
一幅匿名的黑白漫画,悄然无声地开始轮播。
画面上,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将手中唯一的雨伞,递给了那个代号为“乌鸦”的、笼罩在阴影中的身影。
漫画的下方,只有一行简短的文字说明:
“这次,换我来照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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