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尖悬在纸上,墨滴坠落,晕开一团黑。
她没动,也没收笔。窗外更漏滴完最后一声,子时已过。殿内烛火微颤,灰烬从灯芯剥落,无声坠地。她缓缓起身,将那张空白奏纸折成三折,压进御案最底层的暗格。指尖滑过锁扣时顿了顿,像是确认什么。
天刚亮,朝钟响了三声。
玄金凤袍披上肩,冠嵌赤羽琉璃,她一步步踏上金銮殿的玉阶。卫无咎已在殿前候着,左肩裹了粗布,血迹渗出一角,符令握在右手,指节泛青。他抬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她也没停,只轻轻颔首,便步入大殿。
百官列班,鸦雀无声。
龙座未登,陆崇阳已出列。他捧着一方红绸托盘,步子沉稳,面容肃穆,像是捧着什么圣物。托盘上是一枚龙纹玉佩,玉色苍黄,表面斑驳,边缘沾着暗红血渍,像是刚从土里挖出来。
“启禀陛下。”他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昨夜城南地动,民宅塌陷,掘出此物于祭天台旧址三丈深处。经老臣辨认,乃先帝随身之佩,刻有中州皇室秘纹,背面……尚存血书八字。”
他顿了顿,掀起红绸一角,露出玉佩背面——几道歪斜刻痕,写着“帝血引灾,凤火焚天”。
群臣骚动。
几位世家老臣 exchanged 眼神,有人低头私语,有人垂首不语,却明显动摇。这玉佩样式确如先帝遗物,血字又触目惊心,加上祭台那夜妖火冲天,魔傀暴动,百姓本就惶恐。如今“先帝遗物”现身,仿佛天意昭示。
她站在龙阶前,没立刻上座。
目光扫过玉佩,破妄之眼悄然运转。玉佩背面的刻痕确为北疆妖文,排列成咒,与她在烬墟所见记忆残影中的阵图一角完全一致。而那血迹——新鲜得过分,边缘未干涸,分明是昨夜新染,绝非千年埋藏。
她指尖在袖中轻轻一掐,掌心微热。
昨夜心火入体,她已不再单靠眼睛看东西。她“知道”这玉佩是假的,也知道陆崇阳知道她知道。他不是来证明什么,是来逼她反应——若她当场揭穿,便落了下乘;若沉默,默认,便坐实“灾由帝出”。
她要的,是让他自己把谎说圆。
于是她不动,只缓缓登阶,落座,抬手示意:“呈上来。”
陆崇阳眼中闪过一丝得色,躬身托盘上前。
就在他踏上丹陛第三级时,袖口忽然一抖。
三枚乌光针影自袖中激射而出,快如电闪,直取她咽喉。针未至,腥风已扑面,针尖泛着青黑,显然是淬了剧毒。
殿前顿时大乱。
有人惊叫,有人后退,连几位老臣都踉跄避让。可那三针速度太快,角度刁钻,竟是冲着咽喉、心口、眉心三处死穴去的。
卫无咎却没动乱。
他早在她入殿时就察觉陆崇阳袖口异常,左肩伤痛未消,反应却比谁都快。右手一扬,玄火符脱指飞出,在空中燃起赤焰,迎着毒针撞去。
轰——
符火炸开,赤焰如网,将三枚毒针尽数拦下。火光中,毒针熔去半截,坠落在地,发出“嗤嗤”声响,青烟冒起。而那张玄火符并未烧尽,反而在火光消散后,显出几道扭曲纹路——是北疆妖族的咒印,与祭台魔傀颈后烙印同源。
满殿死寂。
有人盯着地上的毒针,有人看着符纸上的咒文,脸色变了。这已不是政争,是明目张胆的刺杀,且用的是北疆妖器。
陆崇阳却面不改色,立刻后退两步,指着卫无咎厉声喝道:“大胆!护龙卫竟敢当殿行凶,以邪符伤我袖中防身之物!此符现妖纹,岂非与北疆勾结?”
他声音洪亮,义正辞严,竟想倒打一耙。
几位世家老臣立刻附和:“陛下!此符现妖咒,卫统领难辞其咎!”
“请彻查护龙卫,勿使奸佞藏于宫中!”
她仍坐着,没出声。
目光从符纸移到陆崇阳脸上,又缓缓移向那枚染血玉佩。破妄之眼仍在运转,她看得更清楚了——陆崇阳说话时,右手无意识地抚过腰间玉佩,而那玉佩的纹路,与昨夜烬墟记忆中黑袍人递出的玉符,分毫不差。
她忽然笑了。
不是冷笑,也不是讥笑,而是一种极静的、近乎温和的笑。可这笑一出,殿内所有人莫名觉得脊背发寒。
她缓缓起身,指尖在袖中一引。
掌心热流涌动,心火自血脉深处升起,顺着经络流向指尖。她并指一划,半透明的凤翎火刃在掌中凝成,刃身流转赤光,却无火焰外溢,像是由纯粹意志所铸。
陆崇阳瞳孔一缩,下意识后退。
她没看他,只轻轻一弹指。
火刃如电射出,贯穿他右肩,钉入身后石柱。他闷哼一声,踉跄跪地,玉佩脱手,滚落在地。火刃未断骨,却封住了肩井穴,让他动弹不得。
她走下龙阶,步子不快,却每一步都像踩在人心上。
站定在他面前,她俯视着他,声音不高,却清晰传遍大殿:“首辅大人,昨夜子时,你在城南破庙,见了谁?”
陆崇阳脸色骤变。
“你说此玉出自祭台旧址,可它背面的妖文,与北疆‘夜鸦传书’的幻符同源。你说血书为先帝所留,可那血是昨夜新染,连干都没干透。”她顿了顿,指尖轻点眉心,“你说卫无咎用邪符,可那符上的咒文,是你袖中毒针带出来的。”
她弯腰,拾起那枚玉佩,举过头顶。
“你说这是先帝遗物?那我问你——先帝驾崩那夜,是谁守在寝宫外?是谁亲手焚毁了最后一道遗诏?又是谁,在三更时分,独自进了城南那座废弃的药王庙?”
陆崇阳嘴唇发抖,想开口,却发不出声。
她并指压额,心火在识海中翻涌。烬墟中那十二具骸骨的记忆残影,此刻被她强行引出,以心火为媒,投射于殿中半空。
画面浮现——
夜雨滂沱,破庙残垣。陆崇阳披着蓑衣走入,对面站着个黑袍人,脸隐在兜帽下。桌上摊着帛书,角落刻着狼首衔月。黑袍人递出一枚玉符,陆崇阳接过,袖口翻卷,露出内衬暗纹,与魔傀烙印一致。
画面静止。
大殿死寂,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她盯着陆崇阳,声音冷得像冰:“昨夜子时,你在城南破庙,见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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