藩国将领的指节在案上叩出沉闷的响，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在帐壁上，忽明忽暗如风中残烛。帐内的争论声渐渐低下去，只剩下众人粗重的呼吸，混着帐外隐约传来的刁斗声，压得人胸口发闷。
“报——”帐外突然传来亲兵的急喊，打断了凝滞的空气，“将军，叛军在营地外围加派了巡逻队，连我们取水的路线都被盯紧了！”
藩国将领猛地睁眼，眸中闪过一丝厉色：“李肃这是在逼我们表态。”他霍然起身，虎皮椅被撞得向后滑出半尺，“老三，你带五十人去取水，若叛军敢拦，不必手软！”
被点名的将领抱拳应诺，甲叶碰撞声里带着决绝。帐内众人皆知，这已不是简单的取水，而是试探——若叛军真敢动手，那最后一丝情分也算彻底断了。
等待的时光格外漫长。帐内的烛芯爆了个灯花，将众人的脸照得忽明忽暗。年长的将领捻着花白的胡须，喉结滚动：“将军，真要走到这一步？李肃的骑兵可是出了名的凶悍……”
“凶悍？”藩国将领冷笑一声，从箭囊里抽出支断箭——那是前日被叛军流矢射中的亲卫留下的，“前日我们的人被他们误伤，李肃连句道歉都没有，这叫凶悍？这叫没把我们放在眼里！”
话音未落，帐外突然传来兵器碰撞声，夹杂着怒喝。众人猛地站起，手按刀柄。藩国将领一把掀开帐帘，只见营门口火光闪烁，老三正提着颗人头掷在地上，鲜血溅了满地：“将军！叛军巡夜队抢我们的水囊，还放箭伤人，末将……失手杀了几个！”
那颗人头双目圆睁，正是叛军负责巡逻的小校。藩国将领望着人头，又看向远处叛军营地亮起的火把，突然放声大笑：“好！好！李肃啊李肃，是你逼我的！”
他转身回帐，刀光一闪，将案角劈下一块：“传我令，今夜三更，举火为号，随义军共破叛军大营！”
年轻将领们轰然应诺，年长的那位张了张嘴，终究化作一声长叹，抱拳领命。
三更的梆子刚敲过，藩国营地突然燃起三堆烽火，冲天而起。叛军营地内，李肃正对着地图咒骂，听闻藩国举火，先是一愣，随即拍案而起：“他们敢反？！”
亲卫慌张来报：“将军，藩国军队与义军合兵一处，已冲破左翼防线！”
李肃提刀冲出帐外，只见营外火光如潮，藩国士兵的弯刀在火中闪着冷光，竟比义军杀得还要凶狠——那些被压抑了数日的怨气，此刻全化作了刀上的戾气。
“叛徒！”李肃怒吼着冲上前，刀劈向藩国将领。两刀相交，火星四溅，藩国将领的刀刃上还沾着叛军小校的血：“李肃，你私通唐军，还有脸骂我们是叛徒？”
李肃心头剧震，恍惚间才明白，那封密信或许是假的，但自己派去长安的使者，定是被他们截了。他一分神，藩国将领的刀已劈到面门，慌忙间偏头躲闪，却被削去半只耳朵，鲜血喷涌而出。
“杀！”义军从右翼杀来，林羽的玄甲在火光中如墨染的星辰，长枪直刺李肃后心。李肃转身格挡，却被藩国将领的刀缠住，只能眼睁睁看着枪尖离自己越来越近。
“噗嗤”一声，长枪透胸而过。李肃低头看着胸前的枪尖，又看向并肩而立的林羽与藩国将领，眼中充满了不甘与怨毒，最终轰然倒地。
叛军见主帅被杀，顿时溃散。藩国将领一脚踩在李肃尸身上，弯刀指向叛军溃逃的方向：“追！”
林羽望着他眼中的火光，忽然笑道：“将军好刀法。”
藩国将领收刀入鞘，脸上溅的血还未擦去：“林将军的计策，才真叫人佩服。”
两阵大笑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响起，惊飞了夜枭。天边泛起鱼肚白时，叛军大营已被烧成焦土，藩国士兵正忙着搬运缴获的粮草，脸上带着复仇后的快意。
林羽站在高坡上，看着藩国将领与部下分粮，忽然对亲卫道：“按约定，分他们三成。”
亲卫有些不甘：“将军，是我们……”
“无妨。”林羽望着远方的山峦，“藩国虽小，却是牵制唐军的好手。留着他们，比灭了他们有用。”
风卷着硝烟掠过，远处的藩国营地传来欢笑声，与义军的凯歌交织在一起。一场由密信引发的联盟破裂，最终以最惨烈的方式，为义军铺就了向前的路。而那帐内的抉择，早已化作战场上的血色尘埃，只留下胜利者的呼吸，在黎明中愈发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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