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烛将尽时，林羽的虎头枪在帐内投下斜长的影，枪尖凝着的霜气与烛火相触，竟凝成细小的冰碴。他指尖叩着地图上“鹰嘴崖”三个朱砂字，指节泛白：“最后再核一遍——寅时三刻，冲天炮起，勤王军的盾阵必须在辰时之前撕开叛军正面防线三丈宽的口子，给江湖盟的弟兄留出钻空子的功夫。”
勤王军统领正用布擦拭祖传的长刀，刀刃映着他眼底的红血丝：“放心，五千重甲昨夜已灌了壮行酒，盾阵前三层是生牛皮裹的厚木盾，床弩营备了三十支火箭，定能把叛军的注意力钉在黑风口。”他忽然顿了顿，刀尖在“黑风口左翼”划了道线，“只是那片乱石林，叛军若藏了伏兵……”
“伏兵交给我们。”江湖盟盟主咬开酒囊塞子，酒液漱过喉咙，喷在地上冒起白汽，“我带一百弟兄穿夜行衣，寅时一刻就摸进石林。他们的伏兵敢动，就用这玩意儿招呼。”他甩出个油布包，滚到林羽脚边——里面是二十个缠着火药的铁蒺藜，引线露在外头，像蜷着的蛇。
林羽捡起铁蒺藜掂量着，忽然笑了：“盟主这手艺，比铁匠铺的还地道。”他将铁蒺藜扔回去，枪尖转而点向鹰嘴崖后的“落霞谷”，“义军的五百锐士寅时二刻攀崖，辰时正需摸到叛军帅帐后帐。记住，帐里那盏琉璃灯是信号——灯灭，说明主将还在；灯亮三次，便是得手了。”
义军校尉正往箭囊里塞淬了迷药的短箭，闻言抬头：“若是灯没亮也没灭？”
“那便是中了埋伏。”林羽声音沉下来，枪杆在地上顿了顿，“届时我会在鹰嘴崖下点燃三堆火，你们立刻弃了帅帐，往火光亮处突围，勤王军会分兵接应。”
帐外忽然刮起狂风，烛火猛地矮下去，将三人的影子扯得扭曲。江湖盟盟主忽然拍了拍腰间的弯刀：“说起来，昨夜探马回报，叛军好像往落霞谷增了岗哨。”
林羽眉头一蹙，俯身细看地图，指尖沿着落霞谷的溪流游走：“这谷里有处暗河，从山后通出去，是去年山洪冲出来的。探马没说？”
勤王军统领眼睛一亮：“暗河？那正好！江湖盟的弟兄熟悉水性，不如……”
“改计划。”林羽打断他，枪尖重重戳在暗河出口，“江湖盟不用去石林了，寅时正从暗河摸进去，直扑粮仓！火攻粮仓比断水源更狠，叛军见粮草烧起来，必乱！”
“那石林的伏兵？”
“我带义军锐士先清了伏兵，再攀崖。”林羽解下腰间的令旗，劈成两半，一半递给勤王军统领，“辰时一到，不管哪边得手，举这半面旗为号，三面齐攻！”
“好！”
三更的梆子敲到第二响时，林羽已带着锐士摸到石林外。月光透过石缝洒下来，照见他甲胄上的寒霜。他打了个手势，二十名锐士分左右散开，手里的短刀在石后反光。忽然，最东侧的巨石后传来金属碰撞声——是叛军换岗的甲叶响。
林羽矮身窜出，短刀划过一道冷光，正抹在第一个哨兵的咽喉。另一个哨兵刚要叫喊，被飞来的石子打中嘴，闷哼一声倒在地上。锐士们如狸猫般散开，石林区很快恢复寂静，只留下七八个哨兵的尸体被拖进暗处。
“将军，暗河方向有火光！”
林羽抬头，见落霞谷尽头腾起橘红的光，映红了半片天。他咧嘴一笑，挥刀砍断崖壁上的老藤：“江湖盟得手了！攀崖！”
锐士们甩出铁爪，带着倒刺的劲装蹭着岩壁往上爬，石屑簌簌往下掉。林羽爬到一半时，忽然听见崖顶传来惊叫声，紧接着是弓弦响——叛军发现了！
“加速！”他低喝一声，手脚并用往上冲，铁刺嵌进岩石的声音刺耳。刚攀到崖边，迎面就劈来一刀，他侧身躲开，反手将短刀扎进对方小腹，顺势翻上崖顶。
“往帅帐冲！”
锐士们纷纷跃上来，刀光剑影在月光下交织。林羽杀开一条血路，忽然瞥见帅帐的琉璃灯——亮着，却没按约定的次数闪烁。他心中一紧，正要冲进去，忽听身后有人喊：“将军！粮仓火太大，叛军真往这边涌了！”
他回头，见黑压压的叛军从谷口蜂拥而来，领头的将官举着大刀嘶吼：“抓活的！”
“点火！”林羽大喊，锐士们立刻掏出火折子，点燃了随身携带的火油包。三堆火在崖下亮起，如三颗跳动的星。
“弃崖！跟我冲！”
林羽带头往崖下跳，半空中抽出背后的虎头枪，落地时枪尖扎进一个叛军的胸膛。勤王军的盾阵恰在此时杀到，铁盾相撞的声音震耳欲聋。林羽举着半面令旗，在乱军中东冲西突，忽然看见江湖盟盟主浑身是火从粮仓方向冲出来，身后跟着一群浑身焦黑的弟兄。
“林将军！叛军主将跑了！”
“追！”林羽长枪一指，“往平京城方向！”
天快亮时，战场渐渐安静下来。林羽拄着枪站在叛军帅帐前，看着勤王军和江湖盟的弟兄互相搀扶着清理战场，忽然笑出声。朝阳从山后爬上来，照在那半面令旗上，红得像血。
“下一站，平京城！”他将枪扛在肩上，声音里带着硝烟的味道，“把剩下的叛军，连根拔了！”
欢呼声漫过山峦，惊起一群早起的雁，排着队往东南飞。林羽望着雁群，忽然觉得，这破晓的光，比任何时候都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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