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外的风势愈发狂暴，扯得帆布猎猎作响，像无数无形的手在撕扯着这方寸之地。勤王军首领攥着虎头令牌的手沁出冷汗，帐内争论的声浪几乎要掀翻顶篷，直到林羽掀帘而入——他肩上落着半融的雪，玄色披风上还沾着草屑，显然是策马狂奔而来。
“林统领！”张将军虎目圆睁，按着腰间佩刀便站了起来，络腮胡根根倒竖，“你义军若真有本事，何需倚仗我勤王军？莫不是想借我军威名，事后独占功劳？”
林羽解下披风往帐角一甩，雪水溅在炭盆里滋滋冒烟。他抬手抹了把脸，露出被寒风冻得通红的颧骨，朗声道：“张将军言重了！义军与勤王军目标一致，皆是荡平叛军、还百姓安宁。若论功劳，自然是共分，何来独占之说？”他目光扫过帐内诸将，“何况昨夜黑风口一战，若非勤王军铁骑驰援，义军三百弟兄怕是已葬身叛军箭阵——这份情，林某记在心里。”
话音刚落，东侧帐角忽然传来抽刀声。“说得比唱得好听！”一名偏将拔刀拍在案上，“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假意示好，实则想趁机摸清我军布防？前日截获的叛军密信里，可写着‘流民军与官军貌合神离’！”
“密信？”林羽忽然笑了，从怀里掏出一卷油纸，层层解开后露出里面的信纸，“巧了，义军也截获一封，上面说‘勤王军骄纵，可诱其与流民军内斗’。”他将信纸扔到案上，纸页在风中翻卷，“叛军巴不得我们窝里斗，诸位将军还要遂了他们的意吗？”
勤王军首领捡起两封密信，比对之下，果然笔迹相似，连用的火漆都出自同一批。他猛地一拍案：“都给我住口！叛军的离间计都看不破，还敢在此聒噪！”
张将军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抓起案上的酒坛猛灌一口，酒液顺着胡茬往下淌：“林统领，不是张某不信你，只是……”他话锋一转，“我勤王军甲胄齐整，你义军弟兄却多是布衣裹身，真到了总攻时，怕是跟不上我军冲锋的速度！”
“这有何难？”林羽扯开衣襟，露出里面层层叠叠的布条——那是为了保暖缠的旧布，“义军虽无甲胄，却熟悉叛军布防。总攻时我军愿为先锋，凿穿叛军右翼防线，那里是他们的粮草营，地势复杂，骑兵施展不开，正适合我军步兵穿插。勤王军只需坐镇中军，待我军得手，便挥师直捣叛军主营，如何？”
帐内鸦雀无声，只有炭盆里的火星噼啪作响。忽然，张将军将酒坛往案上一顿：“好！就依你！但若你们拖了后腿……”
“任凭处置！”林羽斩钉截铁，伸手端起案上的烈酒，“敢请首领与诸位将军共饮此杯，以证盟约！”
勤王军首领率先端杯，酒液碰撞的脆响里，所有分歧都消融在浓烈的酒意中。张将军一饮而尽，抹了把嘴：“林统领，张某脾气糙，先前多有得罪！”
“不打不相识！”林羽回敬一杯，酒液入喉烧得眼眶发热。
帐外的风似乎小了些，晨光正从帆布的缝隙里钻进来，在地上拼出破碎的金斑。林羽放下酒杯，拱手道：“总攻时辰将至，林某先回营整兵。”
“我送你！”勤王军首领亲自起身，“让弟兄们瞧瞧，勤王军与义军，已是真正的袍泽！”
两人并肩走出营帐，雪地里已传来集结的号角。义军士兵见林羽与勤王军首领同行，都欢呼起来，声浪惊起枝头积雪；勤王军的骑兵也纷纷勒马致意，甲胄的反光与义军布衣的原色交相辉映，在雪地里织成一片壮阔的图景。
林羽翻身上马，回望时正对上张将军的目光，对方竟难得地扬了扬下巴，算是致意。他心中一暖，策马奔回义军营地，风中似乎都带着酒的烈与雪的清——这一仗，他们必赢。
营地内，义军弟兄早已整装待发，握着锈枪的手在寒风里微微发颤，却个个眼神发亮。林羽拔出腰间长刀，刀尖指向叛军大营的方向：“弟兄们！勤王军信得过我们，天下百姓盼着我们——今日，便让叛军瞧瞧，布衣亦可撼山河！”
“撼山河！撼山河！”呐喊声震落了树梢的积雪，与远处勤王军的号角遥相呼应，在天地间织成一张无形的网，正朝着叛军大营，缓缓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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