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山的雪下了三天三夜。
毛三裹紧羊皮袄，踩在及膝深的积雪里，每走一步都能听见冰层碎裂的脆响。白芷跟在后面，脸色比雪还白，呼出的白气很快凝结成冰晶挂在睫毛上。
\"再往上走就到雪线了。\"向导老赵指着云雾缭绕的山巅，\"你们要找的青铜镜，真在这种鬼地方？\"
毛三没回答，只是摸出那块青铜碎片。碎片在雪光映照下泛着诡异的青蓝色，边缘的血丝像活物般蠕动。三天前，这碎片突然开始发热，指引他们一路向西，直到昆仑山脚下。
白芷突然抓住毛三的胳膊：\"有东西在看着我们。\"
她的左眼泛起一丝冰蓝——这是鬼新娘即将苏醒的征兆。毛三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只见百米外的雪坡上站着个黑影，身形佝偻，肩头落满积雪，似乎已经等了很久。
\"活人？\"老赵声音发颤，\"这地方连雪豹都活不下去......\"
黑影突然抬手，做了个招引的动作。毛三怀里的青铜碎片猛地发烫，烫得他胸口皮肤\"滋啦\"作响。
\"跟上去。\"
三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追着黑影，来到一处背风的冰崖前。崖壁上有个不起眼的洞口，黑影闪身而入。毛三刚要跟进，老赵却死死拽住他：\"不能进！那是'雪尸洞'！\"
白芷皱眉：\"什么雪尸？\"
\"昆仑山自古有天葬习俗。\"老赵的胡子结满冰碴，\"有些尸体怨气太重，天葬时突然坐起来，喇嘛们就会把它们封进这种冰洞......\"
毛三摸出三枚铜钱：\"赵叔，您先回去。\"
老赵摇头：\"拿了钱就得办事，我......\"
洞内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重物砸在地上。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节奏整齐得令人毛骨悚然。
\"它在......敲门？\"白芷的声音发紧。
毛三将铜钱塞给老赵，自己点燃火把走在前面。火光映照下，冰洞内壁呈现出诡异的淡蓝色，无数冰棱倒悬如利齿。更骇人的是，地面上布满拖拽的痕迹，像是有什么东西常年在此爬行。
深入洞穴约百米，前方豁然开朗——
这是个天然冰窟，中央摆着面等人高的青铜镜，镜框上缠着九道锈迹斑斑的铁链。镜前跪着七具冻尸，每具都保持着双手合十的姿势，颈椎以不正常的角度后仰，仿佛死前在拼命躲避镜中的什么东西。
而那个引路的黑影，正站在铜镜旁。火把照亮它的瞬间，毛三的血液几乎凝固——
这根本不是活人！
它穿着明朝样式的道袍，皮肤呈青灰色，脸上戴着半张青铜面具。露出的半边脸布满冰晶，嘴角却诡异地向上翘着。最恐怖的是，它的胸口有个大洞，洞里不是内脏，而是一团蠕动的黑影！
\"三百年了......\"冻尸突然开口，声音像是冰层摩擦，\"终于等到毛家血脉。\"
白芷的水葵印突然蓝光大盛，鬼新娘的声音从她口中传出：\"张天师？！你不是羽化登仙了吗？\"
冻尸——或者说张天师的遗体——发出\"咔咔\"的笑声：\"登仙？那面镜子是怎么告诉你们的？\"
它缓缓抬手，指向青铜镜。镜面映出的不是洞中景象，而是一片血海，海中沉浮着无数尸体，每具都穿着不同朝代的服饰，但面容却一模一样——全是张天师！
\"当年我在昆仑山找到这面古镜，以为得了仙缘。\"冻尸的声音充满悔恨，\"谁知它教我的是'分魂寄生'之术，每造出一个分身，本体就虚弱一分......\"
毛三突然明白过来：\"《鬼医十三绝》是你写的？\"
\"是它写的！\"冻尸猛地指向铜镜，\"我只是个提笔的傀儡！\"
镜面突然泛起涟漪，一个模糊的人影渐渐成型。那人穿着上古服饰，面容模糊不清，唯有额心的青铜眼清晰可见。
\"又见面了，小家伙。\"镜中人开口，声音竟与茶楼下面具人一模一样，\"这次带够祭品了吗？\"
毛三还没反应过来，冻尸突然暴起，一把抓住老赵推向铜镜！
\"赵叔！\"
毛三飞扑去救，却见镜中伸出无数黑丝，瞬间缠住老赵。老人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最后变成一具蒙着人皮的骨架，\"啪嗒\"掉在地上。
\"第一个。\"镜中人轻笑，\"还差六个。\"
白芷突然冲向铜镜，嫁衣无风自动：\"你要的是我！\"
\"白芷！不要！\"
毛三的喊声被镜面的嗡鸣淹没。白芷的手触到镜面的刹那，整个冰窟剧烈震动，九道铁链齐齐断裂！
镜中黑影狂笑着膨胀，眼看就要突破镜面束缚。千钧一发之际，白芷的左眼突然恢复清明，右手从怀中掏出一物——
是马婆婆的烟袋！
\"毛三！火！\"
毛三福至心灵，咬破舌尖将血喷在青铜碎片上，碎片顿时燃起幽蓝火焰。他箭步上前，将燃烧的碎片狠狠拍向铜镜——
\"滋啦！\"
镜面如水面般泛起波纹，黑影发出凄厉惨叫。白芷趁机点燃烟袋，连同那本残缺的《鬼医十三绝》一起扔向铜镜。
\"不要！\"张天师的冻尸扑向火焰，\"那是我的......\"
它的身体碰到幽蓝火焰的瞬间，胸口黑洞里的黑影疯狂扭动，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冻尸的动作突然停滞，转而抓向自己的面具——
\"帮我......\"它哀求道，\"三百年......太痛苦了......\"
毛三夺过火把，捅进冻尸胸口的黑洞。火焰顺着黑影蔓延，很快吞噬了整个躯体。冻尸在火中手舞足蹈，竟像是在庆祝终于获得解脱。
铜镜开始融化，镜中黑影拼命挣扎：\"你们杀不死我！《十三绝》的传人遍布天下，只要还有一个......\"
\"没有了。\"白芷轻声道，\"从今往后，再没有《鬼医十三绝》。\"
她的嫁衣突然褪去血色，化为素白。心口的尸参纹路寸寸断裂，化作荧光消散。与此同时，毛三脖子上的阴魂印记也开始褪色——鬼新娘正在燃烧最后的魂魄，与铜镜同归于尽！
\"不！\"毛三想去拉她，却被一股无形力量弹开。
白芷回头看他，左眼漆黑右眼冰蓝，嘴角却挂着最温柔的笑：\"告诉那个傻丫头......\"
铜镜轰然炸裂，无数碎片如雨般四射。毛三只来得及扑向白芷，将她牢牢护在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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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
刺骨的寒冷让毛三恢复意识。他挣扎着爬起来，发现冰窟已经坍塌大半，阳光从裂缝中洒落。
白芷躺在他怀里，呼吸微弱但平稳。她的左眼恢复了正常，只是手腕上多了道淡蓝色的疤痕——那是水葵印消失后留下的痕迹。
铜镜所在的位置只剩个焦黑的浅坑，坑底静静躺着一块巴掌大的青铜碎片，上面刻着古老的符文。毛三捡起碎片，耳边突然响起鬼新娘最后的声音：
**\"昆仑只是开始......\"**
远处传来雪崩的轰鸣，毛三抱起白芷，踉跄着走向透光的裂缝。也不知道毛三眼睛看昏了，还是怎么了，模糊中看到怀里的少女微微动了动，呢喃着问：\"结束了吗？\"
毛三望向远处连绵的雪山，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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