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的温热还在。
那块青铜令牌贴着袖袋,像被什么唤醒了一样。我来不及细想,目光已经落在地上那只鹦鹉身上。它刚才啄了德妃送来的糕点,翅膀扑腾两下,头一歪就没了动静。
宫人围过来,有人低声惊呼。我知道他们等的是什么——是乱局,是把柄,是能将我推入死地的罪名。
脚步声从殿外传来,整齐而沉重。禁军来了。德妃的人抢先一步去报信,说我不服管束,毒杀御禽。她算准了时间,也算准了皇帝会来。
但我不能等。
我快步走到鹦鹉旁,蹲下身。手指凝出一层薄冰,在空中划出一道细线。冰刃落下,剖开鸟腹。内脏尚温,胃里还残留着一小块未化的糕屑。
我用冰晶托起那团残物,不让它沾手。火髓草遇寒成毒,这是师父手札里写过的。若只是普通中毒,毒素早已扩散全身。可这只鹦鹉死得极快,说明毒在入口瞬间就发作——和二十年前那场冤案的手法一样。
我将残糕置于掌心,催动寒息。冰气缓缓渗入其中,糕屑表面渐渐析出细小晶体,暗红中泛着微蓝。这不是寻常药毒反应。
我滴下一滴血。
血珠触到晶体的刹那,开始翻滚,像是被什么东西烧着了。裂纹从中心蔓延开来,形成蛛网般的霜痕。这痕迹我在师父留下的残页上见过——火髓草畏冰,遇冷则凝毒,再遇热血则爆裂经脉。
证据成了。
我刚收手,殿门被推开。
皇帝走了进来。
他穿的是常服,但腰间佩剑未卸。德妃跟在他身后半步,脸色苍白,眼神却带着胜券在握的冷意。她一进门就跪下,声音发颤:“陛下明鉴!驸马无故杀害御赐灵禽,还剖尸取物,形同妖术!臣妾所献糕点皆经尚食局三重查验,绝无问题!”
她身后两名宫婢立刻附和,说亲眼看见我动手,说鹦鹉本就体弱多病。
我没有辩解。
我只是抬起手,将冰晶镜面悬于空中。镜中清晰映出刚才的一幕:鹦鹉啄食、抽搐、毙命。接着画面一转,是我以冰控温析毒的过程,最后定格在那片霜纹裂痕上。
殿内一片寂静。
皇帝盯着那面冰镜,眉头越皱越紧。
我开口:“陛下可知,二十年前太乙真人被指误诊致妃嫔暴亡,所涉药材正是火髓草?当时医案记载:‘火髓入膳,遇寒则毒发如雷’。今日这糕点,便是同法炮制。”
我说完,抬手一引。冰镜再度变化,右侧浮现出一页泛黄纸影——那是我昨夜用冰晶复原的旧档残页。上面“火髓草”三字清晰可见,批注写着“禁用,畏冰”。
皇帝的目光停在那里,久久不动。
德妃突然尖叫:“荒谬!那都是陈年旧案,怎能拿来污蔑本宫?你一个驸马,有何资格翻案?”
我转头看她,声音不高:“娘娘既然否认,不如亲自尝一块糕?若真无毒,我当场认罪。”
她猛地后退一步,嘴唇发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皇帝终于动了。
他手中茶盏突然炸开,瓷片四溅,滚烫的茶水洒在金砖上,腾起一阵白雾。他没看那些碎片,只盯着德妃,声音低沉:“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德妃跪在地上,身子抖了一下,却仍强撑着说:“陛下……这是栽赃……沈清辞恨我揭发其女扮男装之罪,一直怀恨在心……她如今竟敢拿旧案做文章,分明是要动摇国本!”
“动摇国本?”我冷笑,“若真有错诊,为何当年不审太乙真人,而是直接毁其观、夺其籍、流放弟子?若真是误诊,何必掩盖医案,连药房记录都尽数焚毁?”
我上前一步,单膝跪地,双手捧起冰晶封存的鸟尸与残糕:“臣非为私仇翻案,实为忠良昭雪。太乙真人一生济世,从未行差踏错。他救过多少皇亲贵胄,陛下心中有数。可就因这一味药,落得个身败名裂,终老荒山。”
我抬头,直视龙颜:“今日毒糕再现,手法如出一辙。若陛下不查,明日中毒者,或许便是太子,或是陛下自身。”
殿内死寂。
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皇帝站了起来。
他的手按在剑柄上,指节微微泛白。他没有看我,也没有再看德妃。他只是缓缓扫过整个大殿,像是在确认还有什么被隐瞒的东西。
然后,他开口。
声音不大,却压住了所有杂音。
“传朕旨意——即刻重启太乙案,所有涉案卷宗尽数调出,交由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司会审!任何人阻挠者,以同谋论处!”
话音落下,禁军立刻上前。
德妃被架起时还想挣扎,嘴里喊着冤枉,可她的手抓不住任何东西。她被拖出去的时候,回头看了我一眼,眼里不再是狠戾,而是恐惧。
我知道她在怕什么。
她怕的不是牢狱,不是冷宫,而是那个被掩埋了二十年的真相。
皇帝坐回龙椅,脸色依旧阴沉。他没有让我起身,也没有让人收走那块冰晶。
我仍跪着,双手托着证据,不敢松劲。
殿外传来一声钟响,是午时的报时。
阳光从窗缝斜照进来,落在冰晶上,折射出一道红光,像血痕一样划过地面。
我的指尖又开始发热。
那块令牌在袖中轻轻震动,仿佛回应着什么。
我低头看着那道红痕,慢慢移动视线。
它正一点点爬向皇帝的靴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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