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放下水杯的时候,他的手指还在火漆印上轻轻滑动。台灯的光落在他手背,映出一点温润的痕迹。屋里很静,连窗外的风都像是放慢了脚步。
“你有没有放过烟火?”我忽然问。
他抬眼,眼神里有一瞬的迟疑。
“小时候在庄园看过,但没亲手点过。”他顿了顿,“安全规程里写过引燃距离和燃烧时间,不过……”
“没有不过。”我站起来,走到门边拿起那个纸袋,“今天平民区办烟火节,楼下小孩都在放。走不走?”
他看着我,没立刻动。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这不在计划里,也没有流程表,甚至连说明书都没有。可生活本来就不靠章程运转。
“就一会儿。”我说,“你不是说要补回每一天吗?今天刚好有烟火。”
他终于起身,跟着我下了楼。
街角空地已经被孩子们占了一半,笑声炸在夜空下。远处时不时腾起一簇光,照亮低垂的云。我从纸袋里拿出一支手持烟火,金属杆冰凉,握在手里像一个未醒的梦。
阿辞接过打火机,蹲下来,仔细盯着引线。
“这种型号的引线通常用硝酸钾混合木炭粉,”他低声说,“如果空气湿度高,点燃速度会慢零点三秒左右。风向偏西的话,火花轨迹可能往右偏七度……”
我没等他说完,一把夺过烟火,“嗤”地划亮火柴,点燃引信。
火星瞬间窜起,金红色的光喷涌而出,像一条苏醒的河。我猛地推他后退两步:“数三秒,然后跑!”
他踉跄了一下才站稳,张嘴要说话,却被眼前的光堵住了声音。
“三——”他刚开口,目光却偏了。
我正仰头看着烟火绽放,侧脸被火光镀上一层暖色,发丝在热浪里轻轻晃动。他没继续数,嘴唇微动,像是忘了词。
“二!”我催他。
他不动,眼睛一直停在我脸上。
火花已经冲到最高处,噼啪作响,碎光如雨洒落。我转头看他,正对上他怔住的眼神。
下一秒,他突然上前一步,手臂穿过我的背,将我整个人拉进怀里。力道很大,几乎是把我拽进去的。他的下巴抵住我头顶,呼吸扫过耳侧,温热而急促。
漫天烟火在我们头顶炸开,红的、金的、紫的,一簇接一簇,像是要把整个夜烧透。
我僵了一瞬,没挣开。
“你不是要跑吗?”我小声问。
他没答,也没松手。
过了很久,他才在我耳边说:“只数到一。”
声音很轻,却像砸进心里。
我忍不住笑出来:“那你数学挺差。”
他收紧了手臂,没反驳。
风把火星吹散,有些落在我们肩上,烫一下就灭了。远处传来孩子的欢呼,还有不知谁家放起了音乐,节奏懒洋洋地飘在夜里。
我靠在他胸口,能感觉到他心跳很快,不是那种沉稳的律动,而是有点乱,像第一次学会煮面时手忙脚乱的样子。
“你以前放烟火,会算多少种变量?”我问。
“七种。”他说,“包括气温、气压、风速、燃料配比、燃烧效率、视觉延迟和撤离路线。”
“那现在呢?”
他沉默了几秒,低头看我:“现在只想记住这一刻。”
我没说话。
他又补了一句:“我不是在背结论,是真这么觉得。”
我伸手握住他环在我腰上的手,指尖碰到他手腕内侧的脉搏。跳得厉害。
“下次别抱这么紧。”我说,“别人看见了不好。”
“谁看见?”他环顾四周,“除了小孩没人注意我们。”
“那也不行。”
“为什么?”
“你忘了你现在是我老板?”
“我现在是你怀里的人。”他低声说,“不是老板,也不是总裁。就是阿辞。”
我心头一颤,没再说话。
又一支烟火被人点燃,升到半空炸成一朵银色的花。光落在他眼里,亮得不像话。
“你知道吗?”他忽然说,“刚才那一刻,我脑子里一片空白。所有公式、数据、风险评估全都消失了。我就想着——不能让她一个人站在那儿。”
我抬头看他。
“我不是因为危险才抱你。”他声音更轻了,“是因为想抱。”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软得说不出话。
“那你以后还打算算那么多吗?”我试探着问。
“不想算了。”他说,“有些事,算不清楚更好。”
我笑了下,靠回他怀里。
夜风凉了些,烟火渐渐稀疏。最后一支在远处升起,拖着长长的尾光,像一颗不肯落地的星。
它炸开时,他在我耳边说:“明天我想学骑电动车。”
“又来?”我哼了一声,“昨天才说要练,结果扶着车就不敢蹬。”
“这次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这次你得站旁边看着我。”他顿了顿,“不然我会怕。”
我忍不住笑出声:“你一个大男人,怕摔?”
“不是怕摔。”他认真地说,“是怕你不在旁边。”
我愣住。
他没再多解释,只是轻轻揉了揉我的发。
烟火彻底熄了,天空恢复深蓝,星星一点点浮现。我们还站着,谁都没动。
“回去吧。”我说。
他嗯了一声,却没松手。
我又说了一遍:“回去了。”
他这才慢慢放开,但手掌仍贴着我的背,一路送我走到楼下。
楼梯口灯光昏黄,照着他半边脸。他停下脚步,看着我。
“今天我没数清三秒。”他说,“但我记住了光。”
我点点头,转身要上楼。
他忽然拉住我的手腕。
我回头。
“下次放烟火,”他看着我,眼神认真,“我还想抱你。”
我没答话,抽出手,一步步往上走。
他跟在后面,脚步很轻。
到了门口,我掏钥匙开门,听见他在身后说:“其实……我不止想抱你一次。”
我手顿了顿,没回头。
门开了,我走进去,没开灯。
他站在门外,影子投在地板上。
“你可以进来。”我说。
他走进来,顺手带上门。
屋里很暗,只有窗外微弱的光渗进来。我靠着墙站着,听见他走近。
“晚晚。”他叫我的名字,声音很低。
我没有回应。
他站在我面前,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然后,他伸手,轻轻抱住我。
这一次,我没有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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