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下,但声音小了。
我坐在桌前,左手压着那张写有“阿辞在”的纸,右手无意识地碰了下灯开关。光没变,还是她喜欢的那种黄。窗外天色未明,楼下车位上的电动车依旧罩着防水布,位置没动。
抽屉还开着一条缝。
里面的东西没收拾,核桃碎渣落在角落,沾了血,我没碰。卫衣挂在椅背,线头垂下来一截。监控画面黑着,她睡了,我知道。
门被敲了两下。
林悦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深蓝色丝绒盒子,很薄,边角整齐。她把盒子放在桌上,离我的手不远。
“顾总。”她说,“这是上次您让人定制的项链,昨晚刚送到。”
我没有看盒子。
她打开盖子,里面是一条钻石项链,吊坠是水滴形状,灯光照上去,闪了一下。
“重量三克拉,净度VVS1,切割用了品牌最高标准。”她语气平稳,像在汇报文件,“按流程需要您签字确认入库,或者……直接送出。”
我盯着那颗石头。
它很亮,光打在上面会跳。以前这种东西都会被放进保险柜,锁好,登记编号。重要客户送礼、家族应酬、慈善拍卖,它都有用处。
但现在它就躺在这里,和一张沾血的纸、一堆碎壳放在一起。
林悦等了几秒,见我不说话,又开口:“苏小姐那边……一直没动静。您要是想让她知道您的心意,这个是最直接的方式。”
她顿了顿,“毕竟,比什么都值钱。”
我还是没动。
然后我慢慢收回左手,把那张纸轻轻推到一边。纸角蹭过桌面,发出一点摩擦声。我伸手进抽屉,摸到一个小布袋,布已经磨得发白。
我把袋子倒过来,一颗金属环滚出来,落在桌面上,发出轻微的一声响。
它很小,边缘有些翘起,表面有锈迹,还有几道弯折的痕迹。我用手指把它拨正,放在灯光下。
正好对着那条项链。
林悦低头看了眼,眉头微动,“这是?”
“易拉罐的拉环。”我说,“她喝汽水时掰下来的。”
她没说话,只是看着。
“那天她加班回来,买了两罐可乐。”我声音不高,“一罐给我,一罐自己喝。她说‘阿辞,拉不开叫我’。我试了几次没开,她笑出声,伸手帮我扯开,然后把这个环捏弯了,说‘留着玩’。”
我停了一下,“后来她把它塞进我口袋,说这是定情信物。”
林悦站在原地,没有笑,也没有质疑。她只是看着那个环,又看了看项链。
“可这……”她轻声说,“到底不一样。”
“我知道。”我打断她,“一个是能进拍卖行的,一个扔垃圾桶都没人捡。”
她点头,“所以您真的打算用这个?”
我没有回答,而是伸手拿起拉环,指腹从那几道弯痕上划过。那是她的手指用力时留下的印记,不大,但很深。
“她要的是一个人。”我说,“不是礼物。”
林悦沉默了一会,“可很多人觉得,贵的就是好的。您现在这样,别人会说您疯了。”
“可能吧。”我说,“但她没问我有没有钱,也没看我穿什么衣服住哪里。她只问了一句——‘你疼不疼’。”
我抬头看她,“那时候我摔破了膝盖,蹲在地上起不来。她蹲下来吹伤口,就像哄小孩。你说,这种时候,戴再贵的表,有用吗?”
她没说话。
“你们都觉得,拿点值钱的东西,就能换回一个人。”我放下拉环,手指轻轻压在它上面,“可她躲着我,不是因为我不够富有,是因为我忘了她。”
我看着她,“我给过她支票,她没接。我让助理去接她下班,她换了路线。我送花到她门口,她全扔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林悦摇头。
“因为她要的从来不是这些。”我声音低下去,“她要的是那个连洗衣机都不会用的人,是那个煮面糊了还要她尝一口的人,是那个下雨天只会站着撑伞,却不知道该怎么帮她修车的人。”
我顿了顿,“她要的是阿辞。不是顾晏辞。”
办公室里很静。
空调的声音很低,灯也不闪。外面雨势渐弱,偶尔有车驶过,溅起一点水声。
林悦看着桌上的两样东西。
钻石在盒子里,光还在跳。拉环静静躺着,没反光,也没声音。
“可这个……太轻了。”她终于说,“轻得几乎没人会在意。”
“对。”我点头,“但它一直在。”
她没再说话,而是伸手合上首饰盒,动作很轻,像是怕吵到什么。
“您真觉得,她会明白?”她问。
“我不知道。”我说,“但我要让她知道,我不是在演。我不是改个灯、换件衣服就想让她回来。我是想变成那个她愿意回头看的人。”
她看着我,眼神变了。
不再是下属看上司,也不是旁观者看一场执迷。
而是一个人,看着另一个人,把自己最脆弱的东西掏出来,摆在桌上。
和钻石并列。
谁都知道哪个更贵。
但我也知道,哪个更真。
林悦把盒子收进包里,没锁拉链,也没藏起来。她就让它那样敞着,露出一角蓝丝绒。
“那这条……”她问。
“放着吧。”我说,“不用退,也不用送人。就当它是个提醒。”
“提醒什么?”
“提醒我,曾经以为最重要的东西,其实一文不值。”
她轻轻叹了口气,转身要走。
“林悦。”我在她开门前叫住她。
她回头。
“明天早上,她七点出门。”我说,“电动车座上有防水罩,她习惯提前十分钟检查路线。”
她点头,“要我安排人跟?”
“不用。”我说,“别跟,也别拍。我只是想知道……”
我停了一下。
“她今天有没有换新的牛奶。”
她看了我一眼,没多问,轻轻带上门走了。
房间里只剩我和桌上的两样东西。
我伸手把钻石盒子往旁边推了推,空出一块位置。然后我把拉环放回布袋,放在那张“阿辞在”的纸下面。
左手掌心还在渗血,纸巾有点湿。
我换了张干净的,垫在下面。
灯一直亮着。
窗外开始有光,很淡,混在雨后的灰云里。楼下那辆车还在,防水布没动。
我坐着没动。
手指轻轻敲了下桌面,一下,两下。
然后我拉开抽屉,把布袋放进去,合上。
再打开。
拿出那支笔。
在纸上写下四个字:**她在就好。**
下面没再写别的。
手机震了一下,是晨会提醒。我点掉,退回主页。
时间显示六点四十三分。
我站起来,走到窗边。
玻璃上有水痕,外面地面反着微光。一辆清洁车缓缓驶过,刷子扫开积水。
她的车还在原地。
我看了很久。
手指无意识地摸了下灯开关。灯没关,光也没变。
回到座位前,我把那张写着“她在就好”的纸翻过来,背面空白。我想写点别的,笔尖悬着,最终没落下。
核桃的碎壳还在桌上,沾着血,形状乱七八糟。我伸手拨了一下,其中一块滑落到地上,滚进桌脚缝隙。
我没捡。
老陈留下的手帕也在桌角,一半叠着,一半垂下来。我伸手碰了下,布料有点厚,吸了不少血,但没湿透。
窗外一道闪电划过,照亮整个房间。
我坐在那里,左手压着纸张边缘,右手握成拳,指甲陷进掌心旧伤的位置。
雨声不断。
头顶的灯一直亮着。
我盯着地面那一小块阴影,那里有一滴血正从指尖落下,还没碰到地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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