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背后吹来,掀起了工装外套的一角。我握着车把的手没松,指节还是硬的,像被什么卡住了力气。导航屏幕暗下去,我也没再点开。车轮碾过湿漉漉的地面,声音比刚才轻了些,大概是雨停了,积水也少了。
胸口那张名片还在,贴着心跳的位置。它已经被雨水泡过一次,纸边有点毛,摸起来不光滑。我刚才在电梯里听见关毅说:“你已经回不去了。”那句话一直在我脑子里转,转得我太阳穴发胀。
车骑到楼下,我没急着上楼。坐了几分钟,头盔也没摘。楼上的灯亮着,厨房的窗透出暖光,我妈正在阳台收衣服,衣架碰着晾杆,发出轻微的金属声。她弯腰去够最外头那件衬衫,动作慢,但很稳。我盯着看了几秒,想起小时候发烧,她也是这样守在床边,一遍遍换毛巾。
我摸了摸口袋,名片还在。不是幻觉。
推车进楼的时候,脚步比平时重。钥匙插进锁孔,转了两下才打开门。屋里飘着炒青菜的味道,我妈在灶台前翻锅,听见动静回头看了我一眼。
“回来啦?饭马上好。”
“嗯。”我把头盔放在鞋柜上,工装外套脱下来搭在椅背,袖口那截线头还在晃。
我爸坐在小饭桌前看手机,抬头说:“今天这么晚?”
“堵了会儿。”我坐下来,低头解鞋带。
我妈端菜上桌,一碗汤,一盘青菜,还有剩的红烧肉。她坐下前看了我一眼,没说话,但眼神停了两秒。我知道她在看什么——我今天不对劲,从进门就开始藏东西。
我夹了口饭,咽下去,筷子在碗边顿了一下。
“今天……又见到关毅了。”
我爸放下手机,点头:“就是那个音乐公司的人?”
我没想到他记得。喉咙松了一点。
“他……让我去签约。”我说得轻,像怕惊到谁,“他说,文件收到了,下次见面,不是送快递。”
我妈擦了擦手,没急着接话。她看着我,声音很轻:“你唱歌的时候,眼睛是亮的。”
我猛地抬头。
那是关毅说过的话。
可从她嘴里说出来,不一样。不是评判,不是发现,是早就知道,一直看着。
我低头扒饭,手有点抖。米饭粒粘在唇边,我没管。
我爸把筷子放下,说:“我们没本事给你铺路。你要走,我们就撑着。摔了,家门永远开着。”
我咬住牙根,没出声。
可眼泪还是掉了进去,砸在米饭上,洇开一小片湿痕。
我没抬头,也不擦。他们没劝我别哭,也没再说什么。饭桌上安静了几秒,我妈轻轻拍了两下我的背,又去盛汤。
吃完饭,我主动收拾碗筷。水龙头开到最小,泡沫沾在手指缝里。我妈站在我旁边擦台面,忽然说:“你六岁那年,发烧到三十九度,半夜说胡话,嘴里哼的是《小星星》。”
我手停了一下。
“调都准。”她笑了笑,“那时候我就想,这丫头,嗓子天生的。”
我没说话,继续洗碗。
洗完回到房间,门关上,我坐在床沿,掏出手机。相册翻到最底下,找到一段视频——是妹妹比赛那天,我在后台等她,无聊地哼歌。镜头晃,画质糊,但我听得很清楚。
我第一次认真听自己唱歌。
声音不高,但稳,像有根线牵着,没断过。副歌部分,气息托得住,尾音收得干净。我反复倒回去,听了三遍。
然后我轻轻哼了一句。
房间里很静,声音撞到墙,又弹回来。不像在后台,也不像在观众席。就只是我在唱。
我停下来,盯着床头。那张名片被我夹在日记本里,纸角微微翘起。我拿出来,放在掌心,用拇指慢慢抚平折痕。
它已经不新了,边角磨损,字迹有点模糊。可烫金的“诚艺娱乐”还在,关毅的名字也还在。
我把它翻过来,背面空白。我想起那天在桥洞,他们把我抱回家,给我起名字。姜美丽——穷,但要活得美丽。
我从小就不敢想舞台,不敢想话筒,不敢想有人为我鼓掌。我只敢想按时送完快递,想月底工资够交水电费,想爸妈别太累。
可现在,有人看见我了。不止关毅。还有他们。
我低头看着手里的名片,又抬头看向窗外。月亮在云层里时隐时现,光洒在书桌上,照着那本旧日记的封面。
我没做决定。
但我把名片放进了口袋,贴着胸口。比之前放得更稳。
我躺下时,没拉窗帘。月光慢慢移到了床边,照在鞋柜上那双旧工装鞋上。一直倒了,我没扶。
眼皮沉下来前,我脑子里只有一句没问出口的话:
如果我真的去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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