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毅的手搭上我肩膀的那一刻,我几乎要松一口气。他的掌心很稳,声音也很轻:“你做得很好。”我没有抬头看他,只是点了点头,喉咙里像堵了层薄纸,说不出话。
我迈步往前走,脚步踩在走廊的地砖上,发出轻微的回响。训练中心的灯还是那样白,照得人脸上没有阴影。我经过饮水机时,听见两个女生站在拐角处低声说话。
“她清唱?谁信啊。”其中一个说,“这种桥段电视剧里都演烂了,偏偏评委还当真。”
“可不是嘛,要不是关总监亲自去后台,她能临时改形式?早该被淘汰了。”
她们的声音不大,却一字不落钻进耳朵。我停下动作,假装低头看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滑了一下,其实根本没打开任何应用。我听见自己呼吸变慢了,像是怕发出声音会暴露位置。
我继续往前走,进了更衣室。门关上的瞬间,身后又传来脚步声,接着是压低的交谈。
“听说林悦昨天半夜还在调她的评分表,肯定有问题。”
“她一个快递员出身,能有这水平?别逗了。”
我拉开储物柜,拿出毛巾和水杯,动作放得很慢。镜子里映出我的脸,眼睛有点发红,但我没哭。我只是盯着自己的嘴唇,想起昨晚站在台上时,第一个音是怎么稳稳落下的。那不是排练,也不是设计,是我唯一能抓住的东西。
苏瑶进来的时候,我已经换好训练服。
“你还好吗?”她站在我旁边,拧开自己的水杯,“外面那些话……别当真。”
我笑了笑,“没事,就是觉得有点累。”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她靠在柜门上,声音放低,“可你唱的时候,我在台下。那种感觉骗不了人,连评委都沉默了那么久。”
我没接话。我想起林悦说“这不是天赋,是心在唱”的时候,全场安静得像被按了暂停键。可现在,那些安静变成了窃窃私语,变成了一道看不见的墙,把我隔在外面。
上午的发声训练开始前,大家聚在练习厅角落聊天。我端着水杯走近,原本热闹的谈话突然停了下来。有人低头看手机,有人起身去拿耳机,没人再提考核的事。
我退回自己常坐的位置,把耳机塞进耳朵,点开昨晚的录音。声音一出来,我就把音量调到最大。我不想听别人说什么,只想记住自己唱了什么。
林悦走进来,拍了下手:“准备热身,五分钟后抽查。”
我们围成一圈做基础发声练习。轮到片段示范时,她点了我。
“把昨晚那首歌的副歌部分清唱一遍。”
我站起来,深吸一口气。可刚开口,节奏就乱了。第二个音还没转完,我自己都听出了偏差。
“停。”林悦皱眉,“这不是你昨晚的状态。怎么回事?”
我咬了下嘴唇,“刚才……没集中。”
“歌手最大的敌人不是对手,是心乱。”她说完,没再多问,转向下一个学员。
我的心沉下去一点。她没批评我,可这句话比批评还重。我坐回位置,手心全是汗,耳机还挂在脖子上,可我不敢再听录音了。刚才那一遍,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像我。
休息时间,我又去了饮水机旁。这次我没靠近人群,只站在远处接水。可还是听见有人提起我。
“她要是真有实力,干嘛非要等伴奏坏了才来个‘英雄救场’?多巧啊。”
“说不定是故意的。你们没发现吗?她妹妹那天根本没上场,U盘出问题的时间也太准了。”
我握着水杯的手紧了紧,水洒出来一点,滴在鞋面上。我没擦,转身往练习室走。
苏瑶跟了上来,在门口拦住我:“别理她们。你现在需要的是休息,不是一个人闷着。”
“我知道。”我低声说,“可我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唱完了,反而更累了。”
“因为你还在等一个答案。”她看着我,“可有些人,不会给你公平的评判。”
我没说话。我知道她在说什么。成绩还没公布,评议还在继续,可流言已经先一步散开了。它们不需要证据,只需要一个空隙,就能长出刺来。
下午的节奏训练,我接连错了三次。
林悦终于叫停:“姜美丽,你今天状态不对。如果连基本节拍都抓不住,再动人的情绪也没用。”
我低下头,“对不起。”
“我不是要你道歉。”她语气缓了些,“我是想知道,你心里是不是有什么事。”
我摇头。我能说什么?说我听见别人说我造假?说我开始怀疑自己那一晚到底算不算成功?还是说我害怕,哪怕我真的做到了,也没人愿意相信?
训练继续进行。我努力集中注意力,可每次开口,耳边就像有无数个声音在重播那些话——“提前安排”“靠关系”“装可怜”。
赵琳从外侧的练习室走出来时,我正站在镜子前调整呼吸。她看了我一眼,没说话,径直走向林悦的方向。她们低声交谈了几句,林悦点点头,赵琳转身离开,脚步很稳,背影挺直。
我注意到她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封面印着“考核流程日志”。她走得很快,但没有躲闪,像是早就知道会有人看见。
训练快结束时,林悦宣布明天加一组即兴演唱测试。
“最近很多人状态浮动。”她扫视一圈,“尤其是经历了考核之后,有些人以为过了关就安全了。但这条路,每一步都要靠实力走。”
她说这话时,目光似乎在我这边停留了一瞬。我没避开,可心跳加快了。
铃声响起,大家陆续收拾东西离开。苏瑶走过来,把毛巾搭在我肩上:“明天见,别熬太晚。”
我点头,坐在原位没动。其他人走光了,我才掏出手机,重新打开录音。我把耳机戴上,音量调到最大,一遍遍听着那晚的清唱。
每一个音,我都记得是怎么唱出来的。那是我在街头唱歌的感觉,是关毅第一次听到我声音时的眼神,是我站在台上,明知可能失败也不愿退下的决心。
可现在,这些都被一层层话语裹住了。它们不说我不好,而是说我不该好得这么巧,好得这么突然。
我闭上眼,手指按在耳机上,仿佛这样就能把声音刻进脑子里。
门外传来脚步声,停在练习室门口。我睁开眼,看见赵琳站在那里,手里还拿着那份文件。她没进来,只是看了我一眼,嘴角微微扬起,像是笑,又不像。
然后她转身走了,脚步声渐渐远去。
我依旧坐在原地,耳机里的歌声还在继续。我盯着地板上的一道划痕,忽然发现它像一条断掉的线,从门口延伸到我脚边,中间裂开了一截。
我伸手摸了摸耳机线,接口处有些松动,轻轻一碰,声音断了一下。
我把它插紧,重新播放。
歌声再次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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