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景:三月初九夜,樊城军营的夜色沉得扎实,营舍外的巡兵脚步声隔一阵响过,又很快远去,只留几盏挂在营门的羊角灯,将昏黄的光透过窗纸筛进来,在屋内铺出细碎的光斑。桌角的药包还摆在原处,被灯光映得泛着浅淡的褐,榻边的地面上,落着几根李莫愁睡时蹭掉的发丝,连屋内的空气,都裹着夜色特有的静谧与微凉。)
李莫愁僵在榻上,目光落在桌旁熟睡的吕文焕身上,心思像被狂风卷过的乱絮,转了无数遍。
换作以前,谁敢这般不请自来,还在她的住处逗留到天黑,甚至当着她的面熟睡?别说吕文焕一个将军,便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高手,有十条命也早被她的冰魄银针取了性命,连尸身都要被剧毒蚀得面目全非。那时的她是赤练仙子,眼里容不得半分逾矩,杀人于她而言,不过是拂去衣上尘埃般简单,半分犹豫都不会有。
可现在不一样了。
她不再是那个独来独往、杀人不眨眼的李莫愁,而是被郭靖视若珍宝、捧在掌心护着的郭夫人。自嫁与郭靖,襄阳城的烟火气、郭靖的温和包容,还有守城时与兵士们共渡难关的情谊,早已一点点磨去了她身上的戾气,那些动辄取人性命的狠厉,早就在日复一日的安稳与责任里,化得干干净净。
方才心头确实窜起过一丝旧年的杀意,指尖甚至下意识往枕边的佩剑摸去——那是她应对危险的本能,刻在骨子里的习惯。可指尖刚触到冰凉的剑鞘,“郭夫人”这三个字便猛地撞进心里,连同郭靖看向她时温柔的眼神、叮嘱她“少造杀孽,护好自己”的语气,一起压下了那点残存的狠戾。
正想着,她忽然一顿,眉头轻轻蹙起。窗外的羊角灯被夜风吹得晃了晃,屋内的光斑也跟着动,落在她脸颊上,竟让她想起方才熟睡时的触感。不对,方才睡得迷迷糊糊时,脸颊上似乎还残留着一缕温热的触感,软乎乎的,不像夜风的凉,也不像床褥的糙,分明是有人用指尖轻轻碰过。她抬眼再看吕文焕,他歪靠在椅上,胸口随呼吸轻轻起伏,可那副安分的模样,反倒让她心里瞬间有了答案——定是这小子!
念头一出,她心里又添了几分乱。窗外传来几声虫鸣,细碎又突兀,像在搅着她的心思。他既然敢摸自己的脸颊,那有没有做别的?有没有趁她熟睡时,起身走到榻边,再靠近些,或是碰过她垂在榻边的发、她压在身下的手?她对自己的容貌向来有十足的自信,年轻时便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美人,如今虽添了几分冷厉,眉眼间的风情却更甚,吕文焕对自己心存爱慕,她早看在眼里,此刻难免多想几分,连耳尖都悄悄泛了热。
可不管往下想多少,李莫愁心里都不舒服。若他真做了别的逾矩事,那是对她“郭夫人”身份的冒犯,是坏了礼数,更是她绝不能容忍的;可若他只轻轻碰了下脸颊,便乖乖退回去守在椅上,这份克制里藏着的直白心思,又让她莫名心慌,连心跳都快了半拍。杀不得、赶不得,想此刻叫醒他质问,却又没凭没据,反倒显得自己小题大做;可就这么放任着,心里又像堵了团湿棉,闷得发慌。连自己都觉得这般纠结可笑,心情复杂得紧,连呼吸都觉得滞涩。
她缓缓收回手,指尖还残留着剑鞘的凉意,心里却越发清明。她怎么还下得去手?吕文焕虽有逾矩,却始终守着分寸,没做更过分的事;更何况,如今襄樊正是用人之际,吕文焕是守樊城的大将,杀了他,只会乱了守军的阵脚,让蒙古军有机可乘,这不是她想看到的,更不是郭靖希望的。
夜色里,她望着吕文焕熟睡的模样,听着窗外渐渐平息的虫鸣,终究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将那份刚冒头的杀意与满心的纠结一并压了下去,只盼着天快些亮,盼着羊角灯的光再亮些,盼着他能早些醒,早些离开这让人说不清道不明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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