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念引动,又一枚散发着柔和乳白色光芒的下品灵石出现在掌心。精纯温和的灵气波动驱散了些许寒意。
林磊没有丝毫犹豫,挪到铁牛身边。魁梧的汉子脸色惨白如纸,左臂扭曲断裂,右肩和后背的伤口被浑浊河水浸泡后,边缘翻卷发白,隐隐透着不祥的灰败。失血和低温正无情地吞噬着他的生命。
林磊深吸一口气,压下身体的虚弱和右臂的麻痒剧痛。左手紧握灵石,精神意念高度凝聚,再次运转《引气导源诀》。这一次,他更加熟练。
温顺的灵气细流从灵石中汩汩引出,顺着手臂经络流淌。他没有将灵气引入自身丹田,而是小心翼翼地引导着这股涓涓细流,缓缓渡入铁牛胸口膻中穴!
灵气入体,如同滚烫的岩浆注入冰封的河流。昏迷中的铁牛身体猛地一震,眉头痛苦地拧紧,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闷哼。他那濒临枯竭的气血在这股外来生机的刺激下,如同将熄的篝火被投入了干柴,开始了微弱的搏动!
林磊全神贯注,精神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感受着灵气在铁牛体内混乱的冲撞。铁牛的经脉远比林磊更加淤塞、脆弱,如同干涸龟裂的河床。
灵气所过之处,带来的是剧烈的排斥和撕裂般的痛楚。铁牛的身体无意识地抽搐着,豆大的冷汗瞬间从额头渗出。
不能停!这是唯一的生机!
林磊咬紧牙关,额头青筋暴起。他强行稳定着灵气的输出,如同在惊涛骇浪中驾驭一叶扁舟。意念引导着灵气,避开那些过于淤塞的节点,极其缓慢地冲刷着相对通畅的路径,最终艰难地汇入铁牛心脉附近。
一丝微弱的暖意,在铁牛冰冷的胸膛深处,极其艰难地滋生出来!虽然微弱,却顽强地对抗着死亡的冰寒!他惨白的脸上,似乎恢复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血色,紧皱的眉头也稍稍舒展了一些。
林磊长长吐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浑身已被冷汗浸透,比大战一场还要疲惫。手中的灵石光芒黯淡了大半。他不敢再继续,铁牛的身体已到极限,再强行灌输灵气,恐怕会适得其反。
他收回手,将黯淡的灵石小心收起。目光转向蜷缩在碎石滩另一侧、气息奄奄的福伯。老人枯槁的脸上蒙着一层死灰色,每一次呼吸都如同破风箱在拉扯,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尘肺带来的内伤和冰冷的河水浸泡,已经彻底摧毁了他本就油尽灯枯的生机。
林磊眼中闪过一丝深沉的悲凉。他默默走到福伯身边,蹲下身。没有再用灵石。福伯的躯体如同腐朽的枯木,再也承受不住任何灵气的冲击,强行施为只会加速他的死亡。
他拿起那块边缘锋利的黑石片,再次走向那几丛稀疏的枯黄水草。这一次,他割下更多的草叶,放在一块相对平整的鹅卵石上,用另一块石头费力地捣烂。苦涩的草汁混合着草渣,散发出浓烈的草腥味。
林磊小心地捧起捣烂的草泥,一点点涂抹在福伯干裂的嘴唇上,滋润着他枯涸的口腔。又将一些草泥敷在福伯冰冷的手心和脚心——这是他此刻唯一能做的,聊胜于无的安慰。
做完这一切,林磊也几乎脱力。他背靠着一块冰冷的黑色巨岩坐下,忍着右臂的麻痒和全身的酸痛,再次取出一枚下品灵石,紧握在手心。
《引气导源诀》运转,精纯的灵气缓缓流入体内,滋养着干涸的经脉,修复着伤躯,也为他带来一丝对抗寒冷的暖意。
时间在冰冷的河风中缓慢流逝。天空的铅云低垂,偶尔透下几缕惨淡的天光。河水哗哗流淌,卷着枯枝败叶,仿佛永不停歇。
不知过了多久,铁牛发出一声沉重的呻吟,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憨厚的眼睛里先是充满了茫然,随即被剧烈的痛楚占据。他下意识地想动,左臂和后背传来的剧痛让他倒吸一口凉气,额头瞬间布满了冷汗。
“别动!” 林磊立刻停止修炼,沉声道,“骨头断了,伤口刚稳住。”
铁牛艰难地转动脖颈,看到林磊,又看到不远处气息微弱的福伯,憨厚的脸上肌肉抽搐,眼中充满了自责和痛苦:“石头娃子…福伯他…”
“活着。” 林磊打断他,声音低沉而稳定,“我们都还活着。”
铁牛看着林磊苍白的脸和软垂的右臂,又感受了一下自己体内那股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暖意,以及那深入骨髓的麻痒感,憨厚的眼中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震撼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信服。他不再说话,只是艰难地点了点头,咬着牙忍受着剧痛,尝试着按照林磊的指示,尽量保持不动。
林磊重新闭上眼,继续引导灵气修复自身。体内那缕新生的灵气在丹田气海处缓缓汇聚,虽然依旧微弱如风中残烛,却比之前凝实了许多。每一次灵气的流转,都让他对《引气导源诀》的理解加深一分,对灵气的掌控也越发得心应手。
他尝试着将一丝灵气导向后背的伤口。灵气如同最温柔的春雨,滋润着受损的血肉。麻痒感更加强烈,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皮肉在缓慢地生长、弥合。这感觉玄妙无比。
就在他沉浸在对灵气掌控的体悟中时,脑海中沉寂的《厚土诀》传承符文,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古井,忽然荡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
一段极其简短、却蕴含着大地生发之意的法诀片段,自然而然地浮现心头。它并非攻击防御之术,更像是一种对土行灵气本质的感悟与引导——沟通地脉水汽,化育生机。
灵雨术?
林磊心中一动。他下意识地停止了《引气导源诀》的运转,意念沉入那段《厚土诀》衍生的法诀之中。晦涩玄奥的符文在意识中流转,带着一种润物无声的韵律。
他尝试着,将体内那缕微弱的土行灵气,按照法诀中描述的轨迹,极其缓慢地运转起来。
灵气不再仅仅在体内流淌,而是如同无形的触角,小心翼翼地探出体外,尝试着沟通脚下冰冷的碎石滩,沟通身旁浑浊奔流的河水,沟通空气中那无处不在的、稀薄而混乱的水汽。
这过程极其艰难。他的灵气太微弱,意念也远不够强大。灵气触角如同风中蛛丝,一次次尝试,一次次溃散。
失败。再尝试。再溃散。
林磊没有气馁。他将全部心神沉浸在那段法诀的韵律之中,感受着大地沉寂的脉动,感受着水汽蒸腾的轨迹。丹田内那缕灵气被反复消耗、凝聚,变得越发凝练。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精神即将耗尽之时——
嗡!
一声极其微弱的共鸣,仿佛自脚下的大地深处传来!
他探出的那缕微弱灵气触角,终于无比艰难地捕捉到了一丝游离在冰冷碎石滩深处、极其稀薄的地脉水汽!同时,空气中几缕微不可察的水汽,也仿佛受到了某种牵引,缓缓向他汇聚!
林磊心中狂震!他强压住激动,意念引导着那缕稀薄的水汽和地脉水息,按照《灵雨术》的法诀轨迹,缓缓凝聚于掌心上方!
一点微不可察的、只有指甲盖大小的、完全由精纯水汽凝聚而成的淡蓝色水滴,极其艰难地、颤颤巍巍地悬浮在了林磊左手掌心之上!
水滴晶莹剔透,散发着极其微弱、却纯净无比的湿润气息!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因此变得清新了一丝!
成功了?!
林磊看着掌心那点微小的水滴,眼中爆发出难以言喻的惊喜!虽然只有这么微不足道的一点点,但这确确实实是《厚土诀》记载的、真正的法术!
他小心翼翼地将手掌挪到福伯干裂的嘴唇上方。意念微动,那点微小的水滴如同有灵性般,轻轻滴落,渗入福伯枯槁的唇缝。
福伯的喉咙极其微弱地滚动了一下。
就在这时!
“咳…咳咳…” 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从福伯口中爆发!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剧烈!枯槁的身体剧烈地抽搐着,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一大口带着浓重黑灰色杂质和暗红血块的浓痰被他猛地咳出!
“福伯!” 铁牛焦急地想要起身。
林磊的心却猛地一沉!这不是好转!这是回光返照!
果然,剧烈的咳嗽之后,福伯的气息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迅速衰败下去。他浑浊的眼睛却异常地亮了起来,仿佛燃尽了最后一点灯油。他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向守在身边的林磊和挣扎着想要过来的铁牛。
枯槁的脸上,竟然艰难地挤出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近乎解脱的笑意。
“石…石头娃子…铁牛…” 福伯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微弱得几乎被河风声淹没,“活…活下去…好…好好活…”
最后一个“活”字,如同轻烟般飘散在冰冷的河风中。福伯眼中那点微弱的光芒彻底熄灭,枯槁的头颅无力地歪向一边,气息断绝。
河滩上一片死寂。只有河水呜咽奔流。
铁牛呆呆地看着福伯失去生息的身体,憨厚的脸上肌肉剧烈地扭曲着,巨大的悲痛如同实质的巨石,狠狠砸在他的胸口。他死死咬着牙,喉咙里发出野兽般压抑的、如同受伤幼兽般的呜咽,豆大的泪珠混着脸上的血污泥水滚落。
林磊默默地看着福伯安详中带着解脱的遗容,胸口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闷得发痛。
那个佝偻着背、在矿洞角落里咳嗽的老矿工,那个在鞭子下瑟瑟发抖、却在他扑出去时惊恐绝望喊他“石头娃子”的老人……一幕幕画面在脑海中闪过。
这世界不该是这样……可福伯,终究没能看到改变的那一天。
他缓缓抬起还能动的左手,用指尖,极其轻柔地合上了福伯那双浑浊却最终归于平静的眼睛。
然后,他挣扎着站起。背对着呜咽的铁牛和冰冷的遗体,望向浑浊河水奔流的方向。目光穿过低垂的铅云,仿佛要穿透这无尽的压抑。
“铁牛,” 林磊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斩断悲伤的、岩石般的沉凝,“埋了福伯。我们……该走了。”
前路茫茫,危机四伏。但河水的下游,或许就是矿奴林石记忆中,那片挣扎着也孕育着希望的——灰岩坊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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