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奇的身体瞬间僵住，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寒意钉在原地。他缓缓转过身，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达奇自知逃不掉了，索性撕下伪装，挺直了腰板，喘着粗气瞪着维克多。他的声音沙哑而颤抖，带着满腔的愤怒：“维克多，你早就知道这一切，对不对？”
维克多缓步走近，脚步声在寂静的小道上清晰可闻。
他停在达奇面前，俯身看着这个曾经得力的助手：“当然，我不仅知道，还帮你把戏演完。达奇，你演得不错，值得一些掌声。”
达奇咬牙切齿，低吼道：“那份文件……是假的？”
“不，”维克多直起身，语气中带着一丝笑意，“准确来讲，这段时间里的一切都是假的。”
“我给了你一个完美的剧本，详细到每一个时间节点，每一笔资金流向，甚至连渡鸦会怎么跳进去我都算好了。你演得也很卖力，渡鸦买了，然后崩了，就是这么简单。”
“你觉得我可能猜不到你打算干什么吗？不，达奇，我太了解我所需要利用的每一个人了，我甚至可能比你们自己还要了解你们。”
“你伪造了我和亨利他们的秘密通讯？可你是怎么做到的？”
“你指的是最后的编码？那远比你所想象的要简单的多。只要简单分析一下时间，可能的原因等等因素，就很容易和你女儿的死联系起来。既然是你女儿的遗志导致了你的叛变，所以你这个女儿奴自然会用她的生日作为编号。”
“然后再结合一下你个人的习惯，曾经书信上的偏好，人格分析和心理状态等等···我就猜出了那么几个你们之间用于验证身份的编号。”维克多摆了摆手，好似这就是一件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事情一样。
“当然，这只是我猜出来的，我也不能保证它的准确性。我最初的主要目的也是为了干扰你们之间信息的交换和可信度，结果谁知道真的猜中了。”
达奇的脸色变得铁青，他的声音几乎从喉咙里挤出来：“可你是怎么发现我的背叛的？我明明伪装得很好，你也向我倾注了足够的信任？”
“哦···原来你纠结的是这一点。”闻言，维克多转过身，眼中闪过一丝怜悯般的笑意。他轻声重复了一遍达奇的话，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
“那是因为，我从来都没有信任过你啊，达奇。”
冰冷的话语回荡在小巷里，也同样回荡在达奇的脑海里。维克多拍着他的肩膀说“你是我最信任的手下”，维克多在会议上当众表扬他的能力，维克多将“绝密文件”交给他时的那句“只有你能办好这件事”。
他一时语塞，在他的印象中，维克多光是表明对他信任的话语就已经说了不下百次。每一次都让他觉得自己是维克多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可现在，这些记忆如同一场精心编织的幻梦，在维克多的冷笑中轰然崩塌。
“达奇，你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就是太蠢了。”维克多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惋惜，随后他很快纠正了自己的措辞，“嗯···或许说是太天真了更合适。”
“你唯一做错的事，就是在看清我的道德水准的同时，高估了其他资本家的道德水准。你觉得他们会为了他人的利益稳固同盟吗？不，他们当然不会。”
“呵，哈哈···哈哈哈！”
达奇突然爆发出一阵癫狂的笑声，笑得肩膀颤抖，笑得几乎喘不过气。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疯狂。
随后他的腿像是再也支持不住躯干的重量一般，身体径直向后倒去，随后这个人跌坐在地上。
“哈哈，我居然被你算计了这么久却不自知！可笑，真是可笑！”笑了一段时间后，他再次开口问道，“那么你想怎么办？直接在这里动手杀了我？”
“不不不，达奇，你还是误会我了。不必我亲自动手，自会有人替我这么做。”
随后，维克多看了看左手腕上的表：“嗯···算算时间，黑耀资本的人也快到了。毕竟你是他们稳固内部团结的最后机会，渡鸦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哈，那就这样吧。”达奇突然释怀的叹了口气，随后直接躺在了地上，等待着最后的结局。
‘我可真是一个失败的人啊，一个失败的工人，一个失败的助理，一个失败的推手，一个失败的儿子，一个失败的兄长，一个失败的丈夫，一个失败的父亲···’
‘整整九年的时间，我没有被他信任哪怕一次，而我却不自知。呵呵，一直在被引导啊···’
‘嗯？一直在被引导？’
达奇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睛瞪大，满脸的不可置信。
往日的回忆如洪水般涌来，一幕幕的浮现在他的脑海中。那些曾经零散破碎的话语，此刻却如拼图般逐渐组合成一幅连贯而清晰的画面。
你让那人瞅准时机，将这东西放进布料当中···你女儿每个月获得的阻断剂将会是现在的三倍···杀了他，达奇，然后抛尸大海···没错，刚刚那场爆炸就是我策划并实施的···被他人所定义的正义不配与我为伍···这就是资本家的驯兽之道···
我量化评估了他的剩余价值，那并不足以与他可能会带给我的威胁相抵消···我无法像信任你一般信任他。相对的，你也会对得起向予倾注你的这份超乎寻常的信任，对吗···想说什么最好现在说出来···但斯宾塞的死，会变得毫无意义···
人们只想知道他们想要获得的结果。所以，别做愚蠢的事···无需多言，开车回去吧···那是因为，我从来都没有信任过你啊，达奇···
这些话语，曾经只是他记忆中的片段，零散而无序。可现在，它们如同一条隐秘的线索，串联起他九年来的每一次选择、每一次行动。
他明白了，维克多并非是因为预判到自己的背叛，而牺牲自己。而是从一开始，他就是为了让自己为他制造这个结局而找上的自己。
他，整整诱导了自己九年。
“你···你从见到我的第一眼开始就打算这么做了，对吗？”
维克多闻言，转过身，脸上浮现一抹极为满意的笑意。
他缓步走近，停在达奇面前，俯身与他平视，语气中带着一丝罕见的赞赏：“真不愧是我看中的人啊，达奇。我果然没有估错你的价值。”
“那我女儿的死，难道也是你···”说到这里，愤怒再次涌上达奇的心头。他可以接受自己因无能而死，但无法忍受女儿是因为他人的算计而死的。
维克多随即摆了摆手，表示与自己无关。“不，这件事的确跟我没有关系。”
“我原本为你安排了一场更宏大，更壮丽的退场。但可惜，令媛的逝去完全打乱了我的计划，使我不得不提前抛弃你。没办法，只能委屈你将就一下了。”
“呵，九年……好吧，你赢了，维克多。我输得彻彻底底。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你真的从没信任过任何人吗？”
一阵沉默后，维克多开口回答：“于我而言，那太过奢侈了。”
“是吗，那你可真可怜。”
维克多起身，准备离开：“好了，我也该离开了。”
“但我会记住你的，达奇。你是现文明第一个找到正确击败我的办法的人，只是你与曾经的那些人一样失败了。”随后，他再度消失在黑夜中，脚步声逐渐被呼啸的风声吞没。
就在维克多离开后不久，一道远光灯便打在了达奇的脸上。可达奇没有再做什么挣扎，只是轻笑了两声。
他想，他已经看到了自己的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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