魁首的奖励是一块巴掌大的青铜令牌,刻着“天剑”二字,边缘粗糙得能刮手。执事弟子递过来时,手指都在抖,眼神躲闪,仿佛递的不是令牌,而是烧红的烙铁。
林天接过。冰冷的金属触感刺入掌心,带着一股铁锈和劣质油脂混合的怪味。令牌背面,几道细微的刻痕勾勒出一个简陋的剑形轮廓。他掂了掂,轻飘飘的,远不如那柄豁口的柴刀有分量。
“凭此令,可入外门剑冢一次,择一剑胚。”执事弟子声音干涩,飞快说完便退开,像是怕沾上什么脏东西。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目光复杂,敬畏中掺杂着恐惧,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林天腰悬柴刀,令牌随意塞进怀里,那点冰冷的凸起硌着胸前的碎屏。他穿过沉默的人群,走向演武场边缘那片被风雪覆盖的荒坡。那里,一座孤零零的石屋歪斜地立着,屋顶压着厚厚的积雪,门板朽烂,露出黑洞洞的口子。
剑冢。外门弟子眼中埋骨之地。据说里面只有些宗门淘汰下来的废铜烂铁,沾染了历代失败者的怨气,进去的人非死即疯。
林天推开门。腐朽的霉味和铁锈的腥气扑面而来,呛得他喉咙发痒。屋内光线昏暗,只有几缕天光从屋顶破洞漏下,照亮空气中漂浮的尘埃。地面坑洼不平,散乱地插着、堆着、丢弃着无数残破的兵器。断剑、卷刃的刀、锈蚀的枪头、扭曲的斧钺……像一片被遗忘的钢铁坟场。
他一步步走进去,靴底踩在冰冷的金属碎片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意识里,系统界面无声亮起:
【检测到高密度金属残留场|能量辐射:微弱(惰性)】
【扫描可用兵器……】
【发现目标:西北角|能量反应异常(微弱波动)】
林天循着指引走去。角落里,一堆锈蚀的废铁下,压着一柄剑。剑身狭长,布满暗红的锈斑,剑柄缠着的麻绳早已朽烂成灰。它斜插在泥土里,只露出半截剑身,黯淡无光,毫不起眼。
【目标锁定:无名剑胚(残损)】
【材质:玄铁(劣质)|灵性:微乎其微(濒临消散)】
【特殊状态:沾染微量“血煞之气”(可转化吸收)】
林天弯腰,握住冰冷的剑柄。入手沉重,一股阴寒的煞气顺着手臂窜入,试图侵蚀经脉。碎屏在胸前微微一热,幽蓝光丝探出,瞬间将那丝煞气吞噬、转化,化作一股温热的暖流反哺回来。
【吸收微量血煞之气|精神韧性+1|寿元衰减暂停(微量补充)】
他用力一拔!
“锵——!”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在死寂的剑冢里炸开!剑身脱离泥土的束缚,带起一蓬腥臭的泥点。整柄剑长约三尺,剑身布满蛛网般的裂纹,靠近剑格处甚至有一道明显的弯折痕迹,仿佛曾被巨力硬生生掰弯过。剑尖钝圆,毫无锋芒。
一把废剑。比他的柴刀更废。
林天面无表情地端详着。指尖拂过剑身裂纹,粗糙的触感下,能感觉到极其微弱的、仿佛心跳般的脉动。很弱,但确实存在。
【《流云十三式》基础剑谱载入中……】
【剑招解析:第一式“流云初现”|要点:腕部灵蛇劲,剑走轻灵……】
冰冷的文字和图像在意识里流淌。他闭上眼,想象着手中这柄废剑的轨迹。手腕微转,剑尖轻颤,模仿着意识里那道飘逸的剑光。
“嗤啦!”
剑尖划过空气,带起一声沉闷的撕裂声。没有飘逸,只有滞涩。剑身笨重,裂纹阻碍了力量的传导,弯折处更是让剑势扭曲变形。
他再次挥剑。更慢,更专注。意识沉入剑身,感受着那微弱的心跳,感受着裂纹的走向,感受着弯折处的阻力点。系统提供的数据流与身体的感知重叠、修正。
一次。两次。十次……
汗水浸透灰衣,在冰冷的空气中蒸腾起白雾。每一次挥剑,都牵扯着后背未愈的伤口,撕裂的痛楚混合着经脉修复的麻痒。寿元在缓慢燃烧:【9.3年】。
不知过了多久。
“嗡……”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难以察觉的剑鸣,从布满裂纹的剑身中传出。剑尖划过空气的滞涩感减轻了一丝,那道弯折的痕迹仿佛也微弱了一点。
【《流云十三式》领悟度:1%】
【无名剑胚契合度:+0.1%】
林天收剑,拄着剑身喘息。剑冢深处,腐朽的兵器堆里,似乎有无数双无形的眼睛在黑暗中窥视。
夜色如墨,风雪更急。
林天盘膝坐在剑冢角落,那柄无名废剑横在膝上。他闭目调息,炼气四重的灵力在修复中的经脉里艰难流转,温养着剑身那点微弱的心跳。碎屏幽蓝的光芒在衣襟下隐隐透出,光丝缠绕着剑身裂纹,似乎在尝试修补。
突然!
【警告!高能级灵力波动接近!】
【目标:王莽(筑基初期)|距离:50米|能量反应:狂暴(杀意锁定)】
【警告!检测到空间禁锢波动!目标:剑冢外围!】
林天猛地睁眼!瞳孔深处幽蓝碎屏光芒一闪而逝!
几乎同时!
轰——!
剑冢那扇朽烂的木门轰然炸碎!木屑裹着风雪狂卷而入!一道枯瘦的身影裹挟着腥风血雨般的威压,如鬼魅般扑至!王莽鹰目赤红,枯爪般的右手五指成钩,指尖缠绕着漆黑如墨的煞气,直抓林天天灵盖!爪风未至,刺骨的寒意已冻结了林天额前的碎发!
“小杂种!给虎儿偿命——!”
筑基期的恐怖威压如山崩海啸,瞬间将林天锁定!他周身空气凝固如铁,连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经脉里刚刚凝聚的灵力被这股威压冲得七零八落!
避无可避!挡无可挡!
死亡的阴影瞬间吞噬一切!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林天胸前衣襟猛地爆开!那半片碎屏幽蓝光芒前所未有的炽盛!无数光丝如狂暴的触手,瞬间缠绕上膝头那柄无名废剑!
咔嚓!咔嚓!
剑身上蛛网般的裂纹在幽蓝光芒的灌注下,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合!那道弯折的痕迹被强行拉直!暗红的锈迹大片剥落,露出底下幽暗如墨的剑身!一股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凶戾煞气,伴随着刺耳的剑鸣,轰然爆发!
【异常能量载体强制介入!】
【无名剑胚(残损)→ ???(临时激活)】
【特性:血煞增幅(300%)|锋锐度+500%|破甲+400%!】
【神经末梢融合率:52% → 58%!】
【警告!寿元加速燃烧!-1年!】
林天双目瞬间被幽蓝光芒充斥!他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强行塞进了这柄凶剑之中!一股狂暴、嗜血、毁灭一切的冲动席卷全身!他不再是自己,而是化作了剑的延伸!
“杀——!”
一声不似人声的低吼从喉咙里挤出!林天双手握剑,迎着王莽的枯爪,毫无花哨地一剑劈出!
没有剑招!只有最原始、最暴戾的劈砍!
剑光不再是幽蓝,而是化作一道粘稠如血的暗红匹练!所过之处,空气发出被撕裂的哀鸣,冻结的空气瞬间蒸发!剑身上那点微弱的心跳,此刻化作震耳欲聋的咆哮!
王莽瞳孔骤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那柄废剑爆发出的凶煞之气,竟让他这筑基修士都感到心悸!他爪势不变,但缠绕指尖的漆黑煞气瞬间暴涨,化作一只狰狞的鬼爪虚影,狠狠抓向那道血红的剑光!
轰——!!!
血光与黑爪轰然对撞!
没有金铁交鸣!只有能量湮灭的恐怖爆响!一圈肉眼可见的冲击波以两人为中心轰然炸开!剑冢内堆积如山的废铜烂铁被瞬间掀飞、撕裂、化作齑粉!整个石屋剧烈摇晃,屋顶积雪轰然塌陷!
噗——!
王莽如遭重锤轰击,枯瘦的身体倒飞出去,狠狠撞在残破的石墙上!墙壁轰然倒塌!他口喷鲜血,右臂衣袖尽碎,枯爪上五道深可见骨的剑痕,正汩汩冒着黑烟!那漆黑煞气竟被血煞剑光硬生生斩灭!
林天也不好受。他单膝跪地,双手虎口崩裂,鲜血染红了剑柄。那柄无名凶剑上的幽蓝光芒迅速褪去,血煞之气消散,剑身裂纹重现,弯折处甚至比之前更加扭曲,仿佛随时会断裂。他胸前的碎屏光芒黯淡,神经末梢融合率回落到【55%】,寿元:【8.3年】。
“咳咳……好……好一柄凶剑!”王莽挣扎着站起,抹去嘴角血迹,眼中惊骇未退,但杀意更浓,“可惜,你驾驭不了!今日必杀你!”
他双手掐诀,周身黑气翻涌,显然要动用更强手段!
就在这时——
“王长老,好大的火气。”
一道清冷的声音,如同冰泉滴落,突兀地在风雪中响起。
剑冢入口的废墟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白影。仇天娜静静立在那里,风雪在她周身三尺外自动绕开。她肩头那道被林天柴刀划开的血痕已经消失,白衣依旧胜雪。冰魄短匕并未出鞘,只是随意地悬在腰间。
她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剑冢,掠过王莽狼狈的身影,最终落在拄剑喘息、浑身浴血的林天身上。冰蓝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光芒。
“圣女……”王莽脸色一变,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杀意,“此子心性歹毒,残害同门,更私藏邪兵!老夫正要清理门户!”
“清理门户?”仇天娜唇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带着冰冷的嘲讽,“王长老深夜潜入剑冢,动用筑基修为,对一个刚夺得魁首的外门弟子出手,这就是你所谓的清理门户?”
王莽语塞,脸色铁青。
仇天娜不再看他,目光转向林天。她玉指轻弹,一点冰蓝色的流光射向林天。
林天下意识抬手接住。入手冰凉,是一枚小巧的玉佩,通体莹白,触手温润,中心一点冰蓝星芒缓缓流转。
“拿着。”仇天娜的声音依旧清冷,“它能帮你挡一次筑基修士的全力一击。算是我……对你那一刀的谢礼。”
说完,她不再停留,转身,白衣融入风雪,消失不见。
王莽死死盯着林天手中的玉佩,又怨毒地看了一眼仇天娜消失的方向,最终从牙缝里挤出一声冷哼,捂着受伤的手臂,踉跄着消失在风雪中。
剑冢内,只剩下林天一人。
风雪从屋顶破洞灌入,卷起地上的铁屑和灰尘。他拄着那柄重新变回废铁的无名剑,指间捏着那枚冰凉的玉佩。玉佩中心的冰蓝星芒微微闪烁,映亮了他眼底翻涌的暗流和疲惫。
他低头,看向膝头那柄剑。剑身裂纹交错,弯折处触目惊心。
“挡一次?”他喃喃自语,声音嘶哑,“一次……怎么够?”
他抬起头,望向剑冢外沉沉的夜空。风雪深处,似乎有更浓重的黑暗在翻涌。
王莽离去时怨毒的眼神,王虎独眼中燃烧的疯狂,还有那枚冰冷的玉佩……
他握紧了剑柄,骨节泛白。
风雪更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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