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吉利看他们不肯坐车,拉着妹妹谢小花也要跟着一起走路。
谢大虎拉着板车笑眯眯的看着自己的两个孩子跟在谢秋芝和谢文屁股后面,像是两个小跟班。
谢小花踮着脚尖,两条小辫一颠一颠,拽着谢秋芝的衣角不放:“秋芝姐姐,再给我们讲讲那个……那个田螺姑娘的故事嘛!”
谢吉利也跟着起哄,黑红的脸蛋上全是汗,却亮晶晶的。
古代农村的孩子见识有限,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好奇。
而谢秋芝和谢文总能说出些他们没听过的小故事,这让谢吉利和谢小花对他们很是崇拜,缠着问个不停。
谢秋芝又讲了一遍田螺姑娘的故事,再讲了一个灯花姑娘的新故事。
两个孩子听得入了迷,眼睛瞪得圆圆的,不时发出“哇”的惊叹声,暂时忘却了旅途的疲惫和饥渴。枯燥的赶路也因此多了几分趣味。
板车吱呀呀在旁边跟着,谢大虎握着车辕笑眯了眼。他看着自己那两个好奇宝宝,心里软成一滩温水:“小花,吉利,别缠着哥哥姐姐太紧,好好走路,看脚下!”
七岁的小花回头冲他咧嘴一笑,缺了门牙的小黑洞在夕照里分外显眼。
孩子们叽叽喳喳的讨论声像一阵微风,虽然驱散不了沉重的疲惫,却也给沉闷的队伍带来了一丝生气。
原本拖着步子的大人们,听着孩子们充满想象力的对话,嘴角也不自觉地带上一丝苦涩却欣慰的笑意。
连谢大虎的板车都似乎轻快了几分,他冲自家俩小崽子喊:“认真听讲,别捣乱!”
唯独落在谢家村队伍尾巴的谢老太一行人,听着队伍前面隐隐约约的说话声和惊叹声,脸色黑得能挤出水。
谢广金朝地上啐了一口:“扯什么鬼话,不知所谓!”
谢广贵阴阳怪气地接话:“等进了京畿道,看他们还能不能编出花来。”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飘到不远处沈砚的耳里。
沈砚勒住马缰,远远望过去。
几个孩子的背影被夕阳镀上一层金边,谢文正耐心地在地上画着什么,谢秋芝比划着解释,两个小的仰着头,听得无比专注。那幅画面,在这荒芜的官道上,显得格外珍贵而脆弱。
沈砚的目光在他们身上停留片刻,眸色深沉,看不出情绪,只是握着缰绳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些。
“快!再走三里就能歇脚!” 官差陈进虎骑在马上,声音嘶哑地催促着。孩子们的讨论声停止了,队伍里开始窃窃私语,话题转向了对前方歇息地和未来命运的担忧。
“听说汝阳府的林知州是个好官……”
“再好也没用!城门关了,流民根本进不去!”
“可咱们是奉朝廷告示去京畿道的,说不定能放行?”
“对啊,就算不能进城,最差也会提供粥水的吧。”
村民们低声议论着,心里既期待又害怕。
又走了三里路,终于到了今晚的宿营地。
破败的驿站孤零零立在旷野上,土墙剥落,门口悬着一盏风灯,灯罩裂了缝,火光被夜风吹得东倒西歪。
五天前,十八个村子合成一条长龙,如今这条长龙歇在了这个荒野驿站的外围。
每晚扎营后,各村的里正们就会和随队的官差低声汇报村里的情况,谁掉队了,哪家谁死在路上了,每天都是有记录的。
今夜依旧到了报数的时间,随队官差陈进虎提着铜锣,沿营地走一圈,锣边一敲,里正们便佝偻着身子,从各自火堆后钻出来,聚到驿站那半截土墙根下。
土墙根成了临时“报丧台”。
风卷着火星子,吹得人脸发疼,却也把声音传得老远。
三洼地的里正赵老七,先开了口,他嗓子像被沙子磨过:
“陈爷,咱们村……又少一口。李二嫂昨夜咳得厉害,今晨一摸,凉了。”
他摊开掌心,是一枚被咬掉半边的观音土饼,“就剩这,娃子还舍不得扔。”
坪山村的里正孙驼背,把旱烟锅往墙根一磕,烟灰簌簌落。
“老刘头今儿清早走的。临了拉着我手,说‘孙哥,埋深点儿,别让狼刨了,我怕疼’。我点头,可哪有力气给他挖深坑?只够半尺土。”
他说着,眼圈在火光里红得吓人。
柳条湾的里正周瘸子,把空水囊倒过来,只滴下两滴浑水。
“有人求我给娃一口稀的,说他自己不走了,省点粮。我骂他孬种,可回头一看,那娃才八岁,瘦得跟猫崽似的,我骂都骂不出声。”
他狠狠抹了把脸,掌心全是裂口渗出的血。
石桥村的里正吴老汉,声音压得极低:
“我们村的小梅子,昨天夜里把最后一块干粮塞给弟弟,自己偷偷往荒地里走。我追上去,她跪下来求我:‘吴爷,别带我回去,我娘说了,我睡一次,就能换一块饼子。’”
吴老汉说到这儿,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我没敢应,也没敢拦。”
谢里正站在最外侧,手里攥着谢家村的花名册,纸角被汗浸得发软。
其他村子里正的话他听一句,心口就抽一下。
等前头几个里正说完,他才哑着嗓子开口:“陈爷,我们谢家村……也顶不住了。今天晌午,李家的闺女把娃塞给我,说‘叔,你带他走,我走不动了’。那娃才四岁,抱着我腿哭,我……我这当里正的,你也知道,连自家都顾不全,哪敢再收一个?”
陈进虎把铜锣往墙上一靠,火光映得他半边脸铁青。
“各位,咱们这十八支队伍每天少人,每天埋人。再这么下去,到汝阳府前就得先开一条死人沟。”
他顿了顿,声音也无奈,“可朝廷的限期是死命令,走慢一步,谁也担不起。还有人口比例,你们要是想自己村能先分田地,就要少死人,告示也说了,按存活比例优先分田地,到时候死人多了,分到什么犄角旮旯,可别怪我没提前告诉你们。”
里正们互相看看,眼里全是血丝。
赵老七把烟袋锅往掌心一磕,低声骂:“担不起也得担,活人不能让尿憋死。”
孙驼背苦笑:“可尿也快没了。”
周瘸子抬头,望着黑得透不过气的天:“先熬到汝阳府吧。”
没有人再说话,夜风像一声声极轻的叹息吹过驿站外围的队伍。沉重的现实压在每个里正的心头,也笼罩着整个逃荒的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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