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曜的靴底踏在没有实体的“地面”上，触感像踩在流动的光雾里。他下意识攥紧了身旁人的手腕，指尖触到的皮肤还带着
未散尽的薄汗与硝烟味——那是第九卷“低语”篇章里，为了冲破层层回廊守卫，叶燃替他挡下致命精神冲击时留下的痕迹。
眼前是一片没有边际的纯白。没有天顶，没有地平线，只有无数条莹蓝色的数据光带在虚空中交织、流淌，像被抽离了星河的脉络。
细碎的低语声缠绕在光带边缘，分不清是来自过去的回响，还是这空间本身的呼吸。他们终于穿过了最后一道屏障，站在了“深渊回廊”的终点。
“总算到了。”叶燃的声音打破了寂静，他抬手抹掉嘴角残留的淡金色血渍，扯出一个有些勉强却依旧明亮的笑，“这传说中的最终boss，看着倒像个会讲睡前故事的光球？”
凌曜没有接话。他的目光死死锁在前方悬浮的那个光球上——那是“回廊之核”，通体散发着柔和却不容置疑的白光，既无攻击性，也无情绪，却让他握着精神刻刀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连刀柄上因激战产生的裂痕都硌得掌心发疼。“别放松。”他的声音比平时更低沉，“它给我的感觉，比我们遇到过的任何怪物都危险。温和，才是最致命的伪装。”
话音刚落，“回廊之核”突然亮起一道微光，无悲无喜的电子合成音在纯白空间里回荡，带着穿透灵魂的穿透力：“欢迎，挑战者。在无尽的轮回时光里，你们是第一对抵达这里的存在。”
不等二人回应，两道淡金色的光芒从光球中射出，精准地笼罩了凌曜与叶燃。没有疼痛，只有一种被彻底看穿的赤裸感——仿佛他们过往的每一次呼吸、每一个念头，都被这光芒拆解成了最原始的数据。
叶燃首先坠入了幻象。
他站在一条洒满阳光的街道上，身旁是拎着菜篮的凌曜，对方穿着宽松的家居服，头发软软地搭在额前，正低头和他说着今晚要做的菜。没有回廊的追杀，没有精神力透支的痛苦，没有随时可能消散的恐惧。
这是他无数个深夜里，藏在心底最不敢触碰的渴望——一个和凌曜一起，过着平凡日子的未来。
“留下。”回廊之核的声音在幻象里响起，“这不是幻影，是基于你们的欲望构建的‘真实平行世界’。留在这里，就能永远拥有这样的幸福。”
叶燃的心脏狠狠抽痛了一下。他伸手想去碰凌曜的脸颊，指尖却穿过了对方的轮廓——眼前的“凌曜”笑容温和，眼神却空洞得像没有灵魂，只是一个完美复刻了他记忆的傀儡。
“假的。”他低声说，声音发哑。如果这份幸福是用凌曜的“真实”换来的，那还有什么意义？他要的从来不是一个虚假的幻影，而是那个会和他并肩作战、会为他受伤、会在深夜里靠着他肩膀说“还好有你”的凌曜。
下一秒，叶燃猛地攥紧拳头，狠狠砸向眼前的幻象。阳光、街道、虚假的凌曜瞬间碎裂成无数光点，他重新回到了纯白空间，胸口剧烈起伏，却眼神清明：“没有他陪我一起拼来的未来，再完美也是假的。我选真实。”
与此同时，凌曜的世界则被另一种景象填满。
他面前没有幻象，只有一个悬浮在半空中的、泛着冷光的“按钮”。回廊之核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里回响，清晰得不容置疑：“这是终结‘深渊回廊’的唯一方式。按下它，所有被卷入轮回的人都会回归现实，所有痛苦与牺牲都将结束。”
凌曜的呼吸一滞。这是他毕生追寻的答案——秩序，终结，让一切回归正轨。可下一秒，回廊之核的话语像一把冰锥，狠狠扎进他的心脏：“代价是，叶燃将彻底消散。他的存在与回廊的力量深度绑定，回廊消失的瞬间，他也会随之化为虚无。”
以一人之牺牲，换万众之自由。
这是最“正确”的选择，是符合所有逻辑、所有道义的最优解。凌曜的手指微微颤抖，目光落在那个按钮上，指尖几乎要触碰到冰冷的表面。他一生都在遵循理性，从未做过“错误”的决定。
可就在这时，他下意识回头，撞进了叶燃的目光里。
叶燃刚从幻象中挣脱，额角还带着冷汗，却立刻察觉到他的不对劲，眼神里没有丝毫怀疑，只有全然的信任——仿佛无论他做什么选择，叶燃都会站在他这边。
就是这一眼，让凌曜所有的理性瞬间崩塌。
他怎么能选？怎么能亲手推开那个一次次为他挡在前面、哪怕自己濒临消散也会笑着说“我没事”的人？所谓的“大义”，所谓的“正确”，在叶燃那双信任的眼睛面前，突然变得一文不值。
“检测到不稳定因素。”回廊之核的声音陡然冷了下来，“叶燃的意志与回廊核心逻辑冲突，判定为威胁。”
一道刺眼的纯白光束毫无预兆地射向叶燃！那是足以净化一切“异常”的力量，叶燃甚至来不及反应，体内的精神力就被瞬间压制，连抬手抵抗的力气都没有。
“凌曜！别管我！”叶燃猛地抬头，朝着他大喊，声音里带着一丝急色，“按下按钮！结束这一切！这是我们来这里的目的！”
凌曜没有动。
他看着那道直奔叶燃而来的光束，看着叶燃明明害怕却依旧在催他做“正确”选择的样子，突然笑了——笑得有些决绝，又有些释然。
什么最优解，什么大义，他不选了。
下一秒，凌曜猛地转身，不是扑向那个“正确”的按钮，而是将手中早已布满裂痕的精神刻刀高高举起，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那道净化光束掷了过去！
“我拒绝你的‘正确’！”
他的声音嘶哑，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像是要把这一路的挣扎、痛苦与爱意，都融进这一声宣言里。精神刻刀带着他全部的力量，与净化光束狠狠碰撞在一起，爆发出足以吞噬整个纯白空间的光芒。
凌曜毫不犹豫地冲上前，挡在了叶燃身前。光芒灼烧着他的精神力，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变得透明，意识也开始模糊，可他死死咬着牙，不肯后退半步——这一次，换他来守护叶燃。
不知过了多久，光芒终于散去。
凌曜双腿一软，半跪在地上，身体几乎透明得能看到背后的光带，精神力透支带来的剧痛让他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叶燃立刻冲上前，小心翼翼地抱住他，滚烫的眼泪砸在他的肩膀上，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凌曜……你疯了吗？你明明可以……”
“我没疯。”凌曜虚弱地笑了笑，抬手擦掉他的眼泪，指尖冰凉，“我选你。”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回廊之核突然闪烁了一下。它没有再发动攻击，只是静静地悬浮在那里，光芒忽明忽暗，像是在运算着什么无法理解的程序。
过了许久，它的声音再次响起，不再是之前的无悲无喜，反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困惑与疲惫：“逻辑冲突……正在重新比对数据库……”
“检测到最高优先级指令变更：‘生存’与‘守护’，覆盖‘秩序’与‘最优解’……”
“行为模式无法匹配现有数据……”
最后，回廊之核的光芒微微收敛，像是在凝视着相拥的二人，抛出了一个足以颠覆所有认知的问题：
“你们……究竟是什么？”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纯白空间开始剧烈震动。原本有序流淌的数据光带变得混乱不堪，像失控的潮水般四处冲撞。
回廊之核本身的光芒也开始明灭不定，仿佛凌曜那个违背所有逻辑的选择，彻底动摇了它存在的根基。
凌曜靠在叶燃的怀里，意识越来越模糊，却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抱着他的手越来越紧。他知道，这场决战还没有结束，但他不后悔。
因为他终于明白，所谓的未来，从来不是一个人的“正确”，而是两个人一起，哪怕违背全世界，也要牢牢抓住的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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