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将至，紫禁城中的桂花香愈发浓郁，各宫都开始为即将到来的中秋家宴做准备。承乾宫内，苏棠正看着内务府送来的宴席菜单，景泰在一旁低声禀报着各宫的动向。
“永寿宫那边，熹妃娘娘这几日精神不济，太医说是产前忧思过重。”景泰说着，小心地看了苏棠一眼，“不过，奴婢听说熹妃特意让浣碧姑娘去尚衣局取了好几匹新进的料子，说是要做新衣裳。”
苏棠执笔的手微微一顿，在菜单上勾选了一道桂花酿藕，唇角泛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中秋佳节，做几件新衣裳也是应当的。”
“可是…”景泰欲言又止，“那料子都是最时新的苏绣，连安贵人那儿都还没得赏呢。一个宫女这般打扮，是不是太过招摇了？”
苏棠放下笔，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浣碧姑娘既然有心，咱们又何必拦着？”
正说着，安陵容从外面进来，脸上带着几分匆忙：“姐姐可听说了？果郡王要从盛京回来了，说是赶着回来过中秋呢。”
苏棠眸光微动：“什么时候的消息？”
“就今儿个早上传来的。”安陵容压低声音，“听说皇上很是高兴，特意准了果郡王参加中秋家宴。”
苏棠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难怪甄嬛这几日“忧思过重”，原来是旧情人要回来了。更难怪浣碧突然开始注重打扮——那个傻丫头，至今还对果郡王念念不忘呢。
“姐姐，”安陵容忧心道，“果郡王这一回来，熹妃那边怕是…”
“怕是什么？”苏棠轻笑，“再怎么着，她如今也是怀着龙嗣的熹妃。难不成还能与果郡王旧情复燃？”
安陵容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苏棠看她这副模样，心中了然。这后宫之中，谁还不知道甄嬛与果郡王那点旧事？只是没人敢捅破这层窗户纸罢了。
“对了，”她转移话题，“惠嫔近日可好？本宫听说她胎象不太稳。”
安陵容神色微黯：“温太医日日都去请脉，说是要静养。这些日子连宫门都很少出。”
苏棠轻叹一声。沈眉庄这一胎，怕是也难安宁。这后宫的女人，想要平安生下孩子，都不是件易事。
三日后，中秋家宴在九州清晏举行。各宫妃嫔盛装出席，一时间殿内珠环翠绕，笑语盈盈。
苏棠到得早，特意选了个能看清全场的位置。她今日穿了一身藕荷色缂丝旗袍，发间只簪一支白玉簪，既不失妃位体统，又不至于太过招摇。
“祺妃姐姐今日这身打扮真是清雅。”安陵容在她身旁坐下，低声赞道。
苏棠微微一笑，目光却落在刚刚进门的浣碧身上。只见她穿着一身水红色绣缠枝莲纹的旗袍，发间簪着几朵新摘的芙蓉，衬得她肤白如雪，眉眼间的几分英气与甄嬛竟有七分相似。
“这浣碧…”安陵容也注意到了，不禁蹙眉，“打扮得比主子还像主子了。”
苏棠但笑不语。她注意到，浣碧的目光一直在殿门外流连，显然是在等什么人。
不多时，雍正携皇后驾到，众人起身行礼。就在这当口，果郡王允礼悄然入殿，在末席坐下。
苏棠敏锐地注意到，在果郡王进殿的瞬间，甄嬛手中的团扇微微一顿，而浣碧的眼睛则瞬间亮了起来。
宴席开始，歌舞升平。浣碧频频向果郡王的方向望去，可允礼的目光却始终停留在甄嬛身上。那种专注而克制的眼神，让苏棠都不禁为之动容。
酒过三巡，甄嬛忽然抚额起身，向雍正柔声道：“皇上，臣妾有些不适，想出去透透气。”
雍正关切道：“可要传太医？”
“不必了，”甄嬛浅浅一笑，“许是殿内人多气闷，臣妾去廊下走走就好。”
她扶着浣碧的手缓缓走出殿外。苏棠注意到，在她离席后不久，果郡王也悄然离席。
“姐姐可要跟去看看？”安陵容在她耳边低语。
苏棠摇头：“不必。有些戏，看了反而不好。”
她执起酒杯，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席间，却发现另一个人的身影也不见了——驯马女叶澜依。这位性子孤傲的蒙古格格，向来不参与后宫是非，今日怎会突然离席？
苏棠心中一动，忽然想起前世记忆中的某个片段。叶澜依对果郡王…
她眸光微沉，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而此时，九州清晏外的回廊下，甄嬛正与果郡王相对而立。
秋月如盘，洒下清冷的光辉。甄嬛站在廊下，月光照在她苍白的脸上，更添几分凄清。
“王爷别来无恙。”她语气疏离，与从前的温婉判若两人。
允礼看着她高高隆起的腹部，眼中情绪复杂：“娘娘…身子可好？”
“有劳王爷挂心。”甄嬛侧过身，避开他的目光，“本宫一切都好。”
允礼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嬛儿，你何必如此？我知道你心里苦…”
“王爷慎言！”甄嬛猛地打断他，语气凌厉，“本宫是皇上的熹妃，请王爷注意身份。”
允礼怔在原地，眼中满是痛楚：“你就非要这样与我说话吗？”
甄嬛冷笑一声：“不然王爷以为该如何？莫非还要本宫与王爷重温旧梦不成？”
她的话像一把利刃，狠狠刺入允礼的心中。他踉跄后退一步，苦笑道：“原来…在你心中，我们的过往就如此不堪？”
“过往？”甄嬛抬眼看他，目光冰冷，“王爷说的过往，是指王爷瞒着本宫与浣碧往来？还是指王爷明明心有所属，却还要对本宫虚与委蛇？”
允礼脸色骤变：“你…你怎会知道？”
“这后宫之中，没有永远的秘密。”甄嬛转身望向远处的宫灯，声音飘忽，“王爷既然选择了浣碧，又何必再来纠缠本宫？”
“我没有！”允礼急道，“我对浣碧只是…”
“只是什么？”甄嬛猛地转身，眼中终于泄露出一丝情绪，“只是怜悯？还是因为她有几分像本宫？”
允礼语塞，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甄嬛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最后一丝期待也破灭了。她原本还抱着一线希望，希望他能否认与浣碧的关系，希望他还能像从前那样，眼中只有她一人。
可是现在…
“王爷请回吧。”她疲惫地闭上眼，“从今往后，你我桥归桥，路归路，再无瓜葛。”
允礼还想说什么，但甄嬛已经转身离去，留给他一个决绝的背影。
而在不远处的假山后，叶澜依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眼中满是震惊与愤怒。她原本是跟着果郡王出来的，却不想听到了这样一番对话。
在她心中，果郡王是那般高洁如明月的人物，却不想被甄嬛如此辜负。那个女子，明明已经贵为妃嫔，怀着龙嗣，却还要来招惹果郡王，最后又这般绝情地将他推开。
“甄嬛…”叶澜依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你既负了他，我定要你付出代价。”
与此同时，浣碧正站在回廊的另一头，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她看着甄嬛决绝离去的背影，看着果郡王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五味杂陈。
原来，甄嬛早就知道她对果郡王的心思。原来，在甄嬛心中，她始终只是个替身。
她低头看着自己一身用尽心机的打扮，忽然觉得无比可笑。
“浣碧姑娘。”一个温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浣碧回头，见苏棠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眼中带着几分怜悯。
“祺妃娘娘。”她慌忙行礼。
苏棠扶住她，轻声道：“今晚的月亮很美，可惜照不尽人间心事。”
浣碧低头不语。
苏棠看着她，忽然道：“你可知道，本宫最欣赏你什么？”
浣碧摇头。
“本宫欣赏你的执着。”苏棠意味深长地道，“但执着若是用错了地方，便是执迷不悟。”
浣碧抬头，对上苏棠清澈的目光，忽然明白了什么。
“娘娘…”她声音哽咽，“奴婢知道了。”
苏棠拍拍她的手，转身离去。
浣碧独自站在月光下，看着苏棠远去的背影，又回头望了望果郡王消失的方向，终于下定了决心。
既然做不了他心中的那个人，那她便做自己。
中秋的月亮依然明亮，照在紫禁城的琉璃瓦上，泛着清冷的光。而这一夜过后，许多人的命运，都将悄然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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