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元丰倒台的余波渐渐平息，苏家的运作重回正轨，甚至因祸得福，声望与生意皆更上一层楼。府内看似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但慕容文远的心却无法真正平静。那双凤玦的温热之感，如同一个无声的召唤，萦绕在他心头。
这日午后，他寻了个由头，向苏清婉报备后，只身一人出了城，前往老夫人曾提及的静心庵。
静心庵坐落于城西一座并不算高的山峦怀抱中，青砖灰瓦，古木掩映，显得格外清幽僻静。与城中香火鼎盛的寺庙不同，此地少有游人，只有偶尔传来的钟磬声和风过松林的涛声，更添几分超然物外的气息。
文远叩响庵门，一位面容清秀的小尼姑开了门，听闻文远求见慧明师太，并未多问，只合十行礼，便引他入内。
庵堂不大，却十分洁净，佛像宝相庄严，香炉中升起袅袅青烟。小尼姑将文远引至后院一间禅房外，轻声道：“师太，有客到访。”
“请进。”房内传来一个平和温润的女声。
文远推门而入，只见一位年约五旬的师太盘坐于蒲团之上，身着灰色僧袍，面容清癯，眼神却澄澈通透，仿佛能洞悉人心。她并未剃度，长发在脑后挽成一个简单的髻，更添几分出尘之气。这便是慧明师太。
“晚辈慕容文远，冒昧打扰师太清修。”文远恭敬行礼。
慧明师太微微一笑，目光落在文远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苏家姑爷不必多礼。老夫人日前曾来信提及，老尼便知你会来。”她示意文远在对面蒲团坐下，“姑爷此来，可是为了那对玉玦？”
文远心中一震，对方竟似早已料到。他不再犹豫，从怀中取出那对用锦帕包裹的双凤玦，双手奉上：“正是。晚辈对此物来历颇感疑惑，尤其是在海上遭遇风暴时，此玦竟有温热异象，不知师太可否解惑？”
慧明师太接过玉玦，指尖轻轻拂过其上古朴的纹路，眼中闪过一丝追忆与复杂的神色。她并未立刻回答，而是反问道：“姑爷可知，苏家这‘双凤院’招婿之俗，始于何时？”
文远答道：“听闻是数代之前，为保家业不散而立。”
“不错。”慧明师太颔首，“但姑爷可知，苏家第一位招赘之婿，是何人？”
文远摇头。
慧明师太目光悠远，缓缓道：“那人，俗家姓名已不可考，只知其号‘沧海客’。他并非寻常之人，据祖辈口耳相传，他乃海外遗民，精通奇技淫巧，见识广博，更似……知晓一些天地玄妙之理。这对双凤玦，便是他当年所留，据言内蕴乾坤，与海外一处名为‘归墟’的秘境有关，有穿梭时空之能。”
穿梭时空！文远心头狂震！这几乎证实了他的猜测！那位“沧海客”，极有可能也是一位穿越者！
慧明师太继续道：“沧海客助苏家奠定了基业，却也留下警示，言此玦力量非凡，非到万不得已或机缘契合之时，不可轻易触动，否则福祸难料。苏家历代只将其作为祖传信物，那招婿之俗，最初亦有借助外姓英才之气运，守护此玦，探寻其秘的深意在其中。只是年代久远，真意渐失，变成了单纯的延续香火之策。”
她将玉玦递还给文远，目光深邃地看着他：“姑爷并非池中之物，老尼虽方外之人，亦能感知你身上气运非凡，与这玉玦隐隐相合。海上异象，或许正是机缘将至的征兆。但切记沧海客之警言，力量背后，往往是同等代价的因果。”
文远握着手中温润的玉玦，心中翻江倒海。慧明师太的话，为他解开了一部分谜团，却也带来了更多的疑问。归墟在哪里？如何才能主动激发玉玦的力量？代价又是什么？
他沉默片刻，郑重道：“多谢师太指点迷津。晚辈定当谨记教诲，慎用此物。”
慧明师太微微一笑：“缘起缘灭，皆有定数。姑爷顺其自然即可。老夫人将此秘辛告知于你，亦是寄予厚望。苏家的未来，或许真系于你手。”
离开静心庵，文远心绪难平。穿越的真相似乎触手可及，但他与这个时代、与苏家众人的羁绊也已深植。回去？还是留下？这不再是一个简单的选择题。
回到苏府，已是傍晚。
刚进听竹轩，便有丫鬟来报，说是二小姐请他过去一趟。
文远来到听雪小筑，只见明月并未在作画，而是坐在院中亭下，面前摆着一副棋盘，黑白棋子错落，似乎是一局残谱。
“听闻你今日出城了？”明月见他来了，抬头问道，语气寻常，却少了几分往日的清冷。
“嗯，去城外静心庵走了走。”文远在她对面坐下，看着棋盘，“二小姐好雅兴。”
明月执起一枚白子，并未落下，只是轻轻摩挲着：“心绪不宁时，下棋可静心。”她顿了顿，看向文远，“近日府中事务繁多，你……辛苦了。可有想过，日后有何打算？”
这话问得有些突兀，不似明月平日风格。文远心中微动，意识到这或许是她的一种关心和试探。经历了这么多，她开始真正将他视为可以商议未来的人。
文远看着亭外渐沉的暮色，以及暮色中明月清丽的侧影，心中忽然一片宁静。他微微一笑，执起一枚黑子，落在棋盘一处关键之位：“打算么？自然是守着苏家这份业，看着它枝繁叶茂。至于其他……且行且看吧。”
有些答案，无需急于寻找。重要的是，此刻谁在身边。
明月看着他落下的棋子，又抬眸看了看他坦然的目光，唇角微微扬起一个清浅的弧度，不再多言，将手中白子轻轻落下。
亭中，棋局继续；亭外，华灯初上。苏府的新篇章，才刚刚开始。
（第九十八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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