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来历不明的耳坠，牵出的可能是盘根错节的秘密。信任，在真相面前变得格外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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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文远回到自己居住的“听竹轩”，闩好房门，这才在灯下仔细端详那枚银质耳坠。
耳坠做工极为精细，并非明州本地常见的牡丹或祥云纹样，而是镂空雕琢成一种奇特的、似花非花、似浪非浪的缠枝图案，带着明显的异域风情。凑近鼻尖，那股淡淡的奇异香气更加清晰，并非寻常花香或檀香，倒像是某种海洋植物与香料混合的味道，清冽中带着一丝神秘。
这绝不是苏府女眷会用的款式和熏香。甚至，不像是中原之物。
文远的心沉了下去。小雀一个内宅丫鬟，如何会有这等稀罕的海外物件？又为何要深夜将其藏在库房附近的隐秘角落？
是有人通过她传递消息？库房附近，是方便与外间联系吗？这耳坠是信物，还是某种需要暂时隐匿的赃物？
他首先排除了玲珑知晓此事的可能性。以玲珑的机敏，若真要传递或隐藏如此重要的东西，绝不会派自己的贴身丫鬟在深夜亲自去做这等冒险之事，更不会选择库房侧门这个人流量虽少但并非绝密的地点。这更像是一次仓促的、甚至可能违背玲珑意愿的私下行动。
那么，小雀在为谁做事？是府中其他主子（如二叔公一脉）？还是……府外之人？
赵元丰的名字，再次浮现在文远脑海。难道小雀是赵家安插在玲珑身边的钉子？这枚异域耳坠，是否与赵元丰勾结的海盗有关？
思绪纷乱如麻。文远将耳坠用一块软布包好，藏在书架一册厚厚的《营造法式》书页之中。此事不宜声张，在弄清来龙去脉之前，打草惊蛇只会让局面更糟。
他需要观察，需要更多的线索。
次日清晨，文远一如往常，先去向苏老夫人请安，随后便前往账房处理事务，仿佛昨夜什么都没发生。
晌午过后，他借口巡查织机改良进度，再次来到了库房附近的院落。他状似无意地踱步到那个角落，目光扫过那个竹筐，表面上看不出任何被翻动过的痕迹。
他并未停留，径直走进织坊，与工匠们讨论了一番。约莫半个时辰后，他走出织坊，眼角余光敏锐地捕捉到，一个负责打扫庭院的老婆子，正慢吞吞地清理着库房侧门附近的落叶，她的扫帚，几次“不经意”地划拉过那个竹筐附近的地面。
文远心中一动，没有上前，而是绕到另一处回廊，远远观望。
那老婆子打扫了约一刻钟，见四周无人，动作迅速地伸手进竹筐底下摸索了片刻，随即身体微微一僵，显然是发现东西不见了。她脸上闪过一丝慌乱，赶紧低下头，加快速度扫完地，匆匆离开了。
这个老婆子，是来接头的！
文远记下了她的相貌和离去方向。他没有立刻跟踪，以免暴露。内鬼果然存在，而且已经形成了一个传递消息的链条：有人将信息或物品（耳坠）交给小雀，小雀藏于指定地点，再由这个不起眼的老婆子取走。如今耳坠被自己截获，他们的链条中断了，必然会惊慌，也可能会有下一步动作。
现在的问题是：小雀的上线是谁？老婆子的下线又是谁？这枚耳坠，究竟意味着什么？
傍晚时分，文远决定去“望海楼”找苏玲珑。 他需要在不惊动小雀的情况下，侧面探探玲珑的口风。
望海楼依旧生意兴隆。苏玲珑正在二楼雅间陪着几位看似是江湖人士的客人饮酒谈笑，见到文远，她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笑着迎了出来。
“姐夫，今日怎么有闲情逸致来我这儿？可是又想打听什么消息？”她将文远引到隔壁一间安静的小茶室。
文远坐下，斟酌着语气，看似随意地说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昨夜回去后，总觉得府内守卫或许还有疏漏之处，尤其是库房重地。想着你这边往来人员复杂，耳目灵通，可曾听过什么关于府内下人的风言风语？比如，有无手脚不干净，或者与外人过往甚密的？”
玲珑闻言，秀眉一挑，脸上嬉笑的神色收敛了几分：“姐夫是听到什么了？”她极为敏感，立刻察觉到文远话里有话。
“只是有些不好的预感。”文远避重就轻，“赵元丰手段下作，难保不会买通内应。我们不得不防。”
玲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姐夫顾虑的是。府里人多嘴杂，确实难保万全。我这边会留意的，若听到什么，定第一时间告知大姐和姐夫。”她答得滴水不漏，眼神清澈，看不出任何异样。
文远无法判断她是真的不知情，还是演技高超。他话锋一转，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起来，你身边那个小雀丫头，机灵倒是机灵，就是年纪小，心思活泛，你可得看紧点，别被外面什么不三不四的人哄了去。”
听到“小雀”的名字，玲珑的眼神几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虽然瞬间就恢复了正常，但一直紧盯着她的文远还是捕捉到了那一丝细微的波动。
“姐夫说笑了。”玲珑用团扇掩了掩嘴，“小雀那丫头跟了我多年，忠心着呢。不过……姐夫提醒得是，这丫头最近是有些心神不宁的，我问她，她只说是想家了。回头我再好好盘问盘问她。”
玲珑的反应，让文远更加确定，小雀确实有问题，而玲珑，至少是有所察觉的。但她选择隐瞒，是为何故？是护短，还是另有隐情？
迷雾似乎更浓了。这枚小小的银质耳坠，就像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激起的涟漪，正悄然扩散，不知最终会波及何方。
（第七十九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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