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驱散了西山萦绕的薄雾，却驱不散凌尘心头那沉甸甸的紧迫感。与剑庸老人的一席话，以及石室中的惊魂一刻，让他清晰地认识到，自己已不知不觉卷入了一场远超当前修为层次的旋涡之中。
幽冥邪灵，上古残魂，宗门隐秘，深不可测的守园人……这些如同一座座无形大山，压在他的肩头。但凌尘眼中并无畏惧，唯有愈发炽烈的火焰在燃烧。压力，只会成为他磨砺锋芒的砥石。
回到丙字柒号院，他并未急于恢复消耗的太初之气，而是首先沉浸在对《青霄剑诀》总纲的反复咀嚼与体悟中。剑庸老人说得对，传承并非简单的获取，真正的难关在于“掌握”与“驾驭”。
那石壁上的字迹，此刻在他脑海中愈发清晰。每一笔，每一划，不再仅仅是凌厉的剑意，更是一种精神的烙印，一种对“道”的诠释。
“青霄……非指天之颜色，而是一种境界，一种超脱束缚、斩破虚妄、直指本心的无上意境。”凌尘若有所悟。青云子留下的，不仅仅是一门杀伐剑术，更是一种勇猛精进、宁折不弯的道心！
他尝试着引导体内那缕融合了青霄剑意的太初之气，不再追求极致的爆发与破坏，而是尝试让其更加凝练、更加“听话”。如同驯服一匹桀骜不驯的烈马，需要耐心与技巧。
过程并不轻松。青霄剑意本身便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与太初之气那吞噬磨灭的特性虽能互补，却也存在内在的冲突。稍有不慎，便可能导致气息紊乱，伤及自身。
但凌尘最不缺的便是耐心与掌控力。他凭借神尊的境界，小心翼翼地调和着两股力量的平衡，让太初之气作为包容一切的“根基”，而青霄剑意则化为其中最锋锐无匹的“刃”。
数日时间，在不断的尝试、失败、调整中悄然流逝。
七日之期，转瞬即至。
子时，月黑风高。
凌尘准时再次来到废弃药园。与上次不同，剑庸老人并未隐藏在暗处，而是直接盘坐在那坍塌石屋的废墟之上，周身气息与这片死寂之地融为一体，若非肉眼看见，几乎难以感知其存在。
“来了。”剑庸老人眼皮未抬，声音平淡。
“晚辈凌尘，见过前辈。”凌尘上前，恭敬行礼。
剑庸老人缓缓睁开眼，浑浊的目光在凌尘身上扫过，微微颔首：“气息凝练了些，看来这几日并未虚度。将你领悟的剑意，施展于我看。”
凌尘知道这是考较，也不多言。他深吸一口气，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并指如剑，体内太初之气奔涌，核心那缕金色锋芒与青霄剑意结合，化作一道尺许长的混沌色剑罡，凝于指尖。
剑罡吞吐不定，周遭空气发出细微的撕裂声，一股凌厉无匹、欲要刺破青天的意蕴散发开来。比起石室中仓促应对时，这道剑罡明显更加稳定，锋芒内敛，却更显危险。
“哦？”剑庸老人眼中闪过一丝讶异，“竟能将那古怪根基与青霄剑意初步融合？虽只得其形一二，却也难能可贵。”
他站起身，佝偻的身躯在月光下仿佛挺直了一瞬。“剑意，非是蛮力。青霄之锐，在于‘聚’，在于‘凝’，在于‘一点破面’。”说着，他随手拾起地上一截枯枝，以枝代剑，对着数丈外一块磨盘大的青石，轻轻一刺。
动作舒缓，毫无烟火气，那枯枝上更是没有半分灵力波动。
然而——
嗤！
一声轻响，仿佛热刀切入凝脂。
那坚硬的青石中央，赫然出现了一个拇指粗细、前后透亮的圆洞！洞口光滑如镜，边缘没有丝毫裂纹！
凌尘瞳孔骤缩！这一刺，没有任何磅礴的气势，却将所有的力量凝聚到了极致，穿透力达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这已不仅仅是力量的运用，更是对“剑”本身理解的升华！
“看明白了？”剑庸老人丢掉枯枝，“你的剑罡，锐利有余，凝练不足，散而不聚，如何能发挥青霄剑意真正的威力？”
凌尘若有所思，看着自己指尖那吞吐不定的剑罡，尝试着按照老人的提示，将心神完全沉入其中，不再追求长度与声势，而是竭力压缩、凝练，让所有的锋芒汇聚于一点。
起初极为艰难，剑罡剧烈颤动，几欲溃散。但他咬牙坚持，神念高度集中，强行约束。
渐渐地，那尺许长的剑罡开始缓缓收缩，变得只有三寸长短，颜色愈发深邃，混沌之中金芒与赤红交织，凝实得仿佛一柄真正的微型光剑，一股令人心悸的锋锐感弥漫开来，连周围的死寂之气都被逼退了几分。
“嗯，悟性尚可。”剑庸老人微微点头，“记住这种感觉。对敌之时，一分力，聚于一点，可破十分障。散力十分，纵有百钧，亦难摧坚城。”
指点完剑意，剑庸老人话锋一转：“现在，履行你的责任。运转你那功法，随老夫加固封印。”
他走到那片死寂区域的核心，双手结印，一股纯正浩大、带着涤荡气息的灵力注入地面。地面那些焦黑的裂纹微微发光，一道复杂的阵法纹路若隐若现。
凌尘不敢怠慢，立刻上前，在剑庸老人指定的一个辅助节点盘膝坐下。他运转《太初吞天诀》，但并非汲取，而是尝试以一种“净化”与“镇压”的意念，将太初之气转化为一股中正平和、带着磨灭特性的力量，缓缓输入阵法节点。
他的太初之气一进入阵法，立刻引动了地底那幽冥邪灵残魂的躁动！一股充满诱惑与暴虐的意念，如同冰冷的毒蛇，沿着能量通道反向侵蚀而来！
“紧守心神！意随念动，气随意行！将它散逸的力量磨灭，反哺封印！”剑庸老人的喝声如同暮鼓晨钟，在凌尘识海中响起。
凌尘心神一凛，立刻固守道心，将那侵蚀而来的邪念与死气视作资粮，全力运转功法进行炼化、磨灭！同时，将炼化后精纯的部分能量，引导注入封印阵法。
这是一个极其凶险且耗费心力的过程。他如同在刀尖上跳舞，既要抵挡邪灵的精神侵蚀，又要精准控制力量辅助封印。
汗水很快浸透了他的衣衫，脸色再次变得苍白。但他眼神坚定，没有丝毫动摇。
剑庸老人看着凌尘那虽然生涩却异常坚定的动作，以及那能转化死气的古怪功法，浑浊的眼底深处，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希冀。
“此子，或许真有一线可能……”
近一个时辰后，封印的躁动终于被暂时压下，阵法光芒隐去。
凌尘几乎虚脱，大口喘息着，体内太初之气消耗巨大，神魂也疲惫不堪。
“今日便到此为止。”剑庸老人收回灵力，看着凌尘，“七日后再来。平日自行体悟剑意，莫要懈怠。”
“是，前辈。”凌尘勉力起身行礼。
“另外，”剑庸老人转身欲走，又停下脚步，背对着他，声音平淡却带着一丝提醒，“外门大比在即，宗门内并非铁板一块，小心那些藏在暗处的眼睛。张莽……不过是个马前卒罢了。”
凌尘心中一动，郑重道：“晚辈明白。”
望着剑庸老人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凌尘擦去额角的汗水，感受着神魂中那缕愈发凝练的剑意，以及体内虽然空虚却似乎更加纯净的太初之气，嘴角缓缓勾起。
危机与机缘并存。
这青岚宗，越来越有意思了。
他抬头望向内门方向，那里，是更广阔的舞台，也是更多暗流汹涌之地。
“大比……我期待已久了。”
第13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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