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卡利的提议，如同一把双刃剑，悬在我们面前。接受扫描，意味着我们将最深层的能量秘密，尤其是托雷基亚与格里姆德混沌本源的关联，暴露在光之国最顶尖的科学家眼前。风险不言而喻——谁也无法保证，这位以研究精神“激进”闻名的蓝族科学家，在获得足够数据后，会做出怎样的判断或行动。
然而，拒绝的代价同样高昂。我们正深陷“混沌债”的泥潭，对自身力量的理解也停留在摸索阶段。希卡利的扫描和分析，可能是我们快速突破瓶颈、甚至找到缓解反噬方法的唯一捷径。更何况，他展现出的纯粹求知态度，某种程度上比裁决之剑那种冰冷的审判，更让人……愿意冒险一信。
托雷基亚与我对视一眼，无需言语，通过共生链接便能感知到彼此的决定——风险可控，机遇难得。
“可以。”我代表我们两人回答，“但我们有权知晓扫描的所有过程和结果，并保留随时终止的权利。”
“合情合理。”希卡利点头，没有任何意外，似乎早已预料到我们的谨慎。他示意我们走向那个发光的平台。“请站到扫描区。过程不会产生任何伤害性辐射，主要是对你们的能量场、规则干涉痕迹以及……嗯，用你们能理解的话说，就是‘存在本质’进行高维层面的信息采样和建模。”
我和托雷基亚依言走上平台。柔和的光芒从脚下升起，如同温水流过全身。无数细微到极致的能量探针，以一种非侵入性的方式，开始从各个维度读取我们的信息。我能感觉到系统在被动记录着这种扫描模式，分析其原理，而托雷基亚则微微闭目，似乎在以其独特的混沌感知，反向解析着希卡利的技术。
希卡利本人则回到了中央控制台，双手在虚拟界面上快速操作，眼神专注得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眼前的数据流。全息屏幕上，代表着我和托雷基亚的能量模型以惊人的速度变得复杂、精细，旁边瀑布般流淌过各种令人眼花缭乱的参数和曲线。
王老板和锈铁在隔离窗外紧张地看着。王老板甚至下意识地摸出了一块酱香饼，似乎想靠食物的“实在感”来对抗眼前这种过于“虚幻”的高科技场面。
扫描持续了大约十分钟。当光芒散去，平台恢复平静时，希卡利控制台前的全息屏幕上，已经构建出了两个极其复杂、不断动态变化的三维能量结构图。
一个是我的。主体是柔和而坚韧的白色光晕，但其内部结构并非纯粹的光之国战士那种炽热与秩序，而是呈现出一种奇特的、如同神经网络或分形几何般的复杂织构，无数细微的光丝以一种看似混乱、实则蕴含深意的方式连接、交织，与宇宙背景辐射之间存在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和谐共振。在旁边标注的数据中，“规则亲和度”一项的数值高得惊人，并且显示其具备极强的“适应性”与“融合性”。
另一个是托雷基亚的。那是一个不断生灭、如同微型星云般的暗紫色漩涡，代表着混沌能量。但与寻常混沌能量的纯粹破坏意象不同，这个模型显示出一种内在的、极其复杂的动态平衡结构，无数细小的混沌符文在漩涡中按照某种深奥的数学规律排列、重组、湮灭。而在漩涡的最深处，一个极其微小、却散发着令人心悸气息的黑暗奇点被标记出来——那是格里姆德的遗留核心。模型数据显示，其“规则干涉强度”极高，但“控制精度”一项却因为最近的“混沌债”而波动巨大，且存在多个能量溢出的“危险节点”。
最引人注目的是，在两个独立的能量结构图之间，有无数条极其细微、若隐若现的、半透明能量通道将它们连接在一起。这些通道并非简单的能量传输管，其本身的结构就融合了光的秩序性与混沌的不确定性，形成了一个独特的、自洽的微小“悖论循环”。这个循环，正是我们共生关系的直观体现。
希卡利凝视着这两个模型以及它们之间的连接，久久不语。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惊叹、困惑，以及一种发现新大陆般的狂热。
“不可思议……”他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科学研究中罕见的激动，“林默，你的光……并非纯粹的光之国之光，更接近于某种……宇宙诞生之初、规则尚未完全固化时的‘原始协调之力’？难怪能与混沌产生如此奇特的共鸣，而非简单的排斥。”
他又看向托雷基亚的模型，目光尤其停留在那个黑暗奇点上：“格里姆德的混沌本源……果然，它并非纯粹的毁灭意志，其内部同样蕴含着‘重塑’与‘可能性’的规则碎片。托雷基亚，你选择容纳它，并非简单的堕落，而是在进行一场……极端危险的宇宙规则实验。你试图驾驭的，是创世与灭世的一体两面。”
希卡利的解读，直指核心，甚至比我们自己理解的更为深刻。
“至于你们之间的这个‘悖论链接’……”希卡利指着那些半透明的能量通道，眼中闪烁着计算的光芒，“它本身就是一个稳定的、小型的‘规则异常体’。它允许两种本质上对立的力量在不湮灭的前提下进行有限度的协同。这简直是对现有宇宙物理学的挑战！它的稳定机制是什么？能量循环的效率如何？是否存在优化空间？”
他连珠炮似的提出专业问题，然后又自己陷入了沉思。
片刻后，他抬起头，目光炯炯地看着我们：“数据分析显示，你们目前的协同模式，效率低于理论最大值37.8%。主要瓶颈在于两点：一是林默你对混沌能量的‘引导’技巧过于粗糙，浪费了大量精神力；二是托雷基亚你对混沌的‘精确操控’付出了过高的‘混沌债’代价。”
他顿了顿，抛出了一个我们无法拒绝的提议：“我可以为你们提供一套初步的优化方案。包括为林默定制的‘高维能量引导算法’，以及……一种可能有助于暂时‘平账’，或者说延缓‘混沌债’反噬的‘规则冗余利用技术’。”
“条件是什么？”托雷基亚直接问道，他从不相信免费的午餐，尤其是来自光之国的。
希卡利微微一笑，那笑容中带着科学家特有的坦诚与……一丝算计。
“条件很简单。第一，允许我持续远程监测（非侵入式）你们这个‘悖论链接’的演化数据，这对我理解宇宙基础规则至关重要。第二，在未来某些特定的、涉及规则层面危机的‘宇宙维修’任务中，在你们能力范围内，优先考虑与我合作，提供你们的‘悖论’解决方案作为研究样本。”
他用的是“宇宙维修”这个词，显然已经理解并某种程度上认可了我们的行为模式。
这个条件，与其说是束缚，不如说是一种建立在互利基础上的特殊合作关系。我们获得急需的技术支持和缓解反噬的方法，而他获得前所未有的研究样本。
我和托雷基亚再次交换眼神。
“可以。”我们几乎同时说道。
希卡利满意地点点头：“很好。那么，我们先从最紧急的开始——这是基于你们扫描数据推导出的‘临时混沌债缓释公式’，利用宇宙中自然存在的规则冗余来对冲部分反噬，虽然治标不治本，但足以让你恢复大部分行动力……”
他开始传输数据，一段复杂无比的能量运行图谱和数学公式流入我们的接收器。新的篇章，伴随着与光之国科学家的危险合作，正式开启。
（第九十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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