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封空腔内的寂静，如同实质般沉重。那台运行了数万年、刚刚吐露了一个惊天秘密便瞬间“死亡”的银白色装置，此刻如同墓碑般矗立，冰冷，死寂，再无任何反应。只有嵌入其背后的那片虚空星砂碎片，依旧散发着微弱而不祥的紫光，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
“坐标……没了？”王老板凑上前，用手敲了敲那冰冷的金属外壳，发出沉闷的响声，没有任何回应。“这算什么？说到关键处就断线？比星网信号还差！”
“不是断线，”锈铁的传感器仔细扫描着装置及其周围的空间，电子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是‘信息湮灭’。在坐标信息传递完成的瞬间，其源头，或者信息本身承载的‘存在概念’，被一种超越我们理解范畴的力量强行从规则层面‘抹除’了。这需要何等恐怖的能量和权限……”
托雷基亚没有理会装置的“死亡”，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那片虚空星砂碎片上，以及……他自身。通过共生链接，我能清晰地感受到，在坐标被抹除的瞬间，他体内的混沌能量产生了一阵极其剧烈、但又迅速被压制下去的躁动。那不是愤怒或攻击欲，更像是一种……源自本源的、遇到了“天敌”或“同类”般的强烈应激反应。
“格里姆德……”托雷基亚盯着那片碎片，低声自语，暗紫色的瞳孔中仿佛有混沌的漩涡在疯狂旋转，“刚才那一瞬间的‘抹除’之力……带有一种极致的、冰冷的‘秩序’，但这种秩序……与光之国的秩序截然不同。它更像是……混沌的另一面……”
混沌的另一面？极致的秩序？这悖论般的描述让我心头巨震。难道虚无之境的本质，并非纯粹的混乱与毁灭，而是某种走向了另一个极端的、基于“无”的绝对秩序？
“能追踪到那股‘抹除’力量的来源吗？”我立刻问锈铁。
“无法追踪，”锈铁的回答带着无奈，“它没有来源，或者说，它的‘存在’本身就在被不断‘抹除’。就像……它本身就是‘删除’这个概念的化身。”
线索似乎在这里彻底断了。一个指向未知星系的坐标，以及一个能瞬间将其“概念性抹除”的未知存在。我们仿佛在黑暗中触摸到了一头巨兽的鳞片，却对其全貌一无所知，反而引来了对方警觉的一瞥。
“这里不能久留。”我果断下令，“收集所有环境数据，包括那台装置残骸的能量残留样本，然后我们立刻离开。”
锈铁操控着微型采集机器人，小心翼翼地刮取着装置表面和空腔内部可能残留的任何信息痕迹。托雷基亚则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那台装置和那片虚空星砂，强行压下体内依旧有些躁动的混沌本源，转身走向连接通道。
返回“银河油条”号的路上，气氛比来时更加压抑。这次行动，我们解决了灰岩星的危机，验证了“规则信用重建”的部分可行性，但收获的，却是一个更加庞大、更加令人不安的谜团。
飞船迅速升空，脱离冰矮行星的引力范围，准备进行超空间跳跃。
然而，就在引擎开始充能，幽蓝色的光芒刚刚亮起时，托雷基亚猛地按住额头，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
“托雷基亚！”我立刻扶住他。
通过链接，我能感受到他体内那原本因缓释公式和成功维修而略微稳定的混沌能量，此刻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池塘，剧烈地翻腾、冲突起来！比之前“混沌债”反噬时更加狂野，更加……充满了一种原始的、暴戾的意味！
“是……格里姆德……”托雷基亚咬着牙，额头上青筋暴起，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刚才的‘抹除’……刺激到它了……它在……苏醒……”
他体内的那个黑暗奇点，那个格里姆德混沌本源的残留核心，因为感应到了那股极致的、冰冷的“秩序”抹除之力，仿佛被触怒了，又或是被唤醒了某种沉睡的本能，开始不受控制地释放出更加原始、更加危险的混沌波动！
“警告！检测到托雷基亚先生体内能量等级急剧攀升！混沌污染指数超标！飞船内部规则环境开始不稳定！”锈铁发出尖锐的警报。飞船内部的灯光开始明灭不定，一些非关键设备冒出了细小的电火花，空间的质感都仿佛变得粘稠而扭曲起来！
“快！抑制它！”我对托雷基亚喊道，同时全力运转光能，试图通过共生链接进行安抚和压制。
但这一次，效果微乎其微！苏醒的格里姆德本源，其力量层级远超普通的混沌能量，带着一种漠视一切、重塑一切的古老意志，疯狂地冲击着托雷基亚的意识壁垒，也冲击着我们之间的共生链接！
“不行……压制不住……”托雷基亚的半边脸颊上，甚至开始浮现出若隐若现的、属于格里姆德本源的诡异纹路，他的眼神在清明与狂暴之间剧烈挣扎，“它……渴望……那种‘秩序’……要……吞噬……或者……毁灭……”
王老板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脸色惨白，紧紧抱着他的工具箱，不知所措。
“锈铁！最高优先级！寻找最近的、规则结构最稳固的星域！立刻进行紧急跳跃！不管去哪里！”我朝着通讯器大吼，必须立刻离开这里，找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应对托雷基亚的失控！
“计算完成！最近的高规则稳定区——‘秩序之锚’前哨站，光之国边境巡逻区！是否确认跳跃？”锈铁迅速回应。
秩序之锚？光之国的地盘？！
现在托雷基亚这种状态，去光之国的地盘，无异于羊入虎口！但留在这里，且不说托雷基亚可能彻底失控，万一引来那个能“概念抹除”的未知存在，后果更不堪设想！
两害相权取其轻！
“确认跳跃！目标‘秩序之锚’！立刻！”我没有丝毫犹豫。
引擎过载轰鸣，空间被强行撕裂！“银河油条”号拖着内部不断逸散的混沌波动，如同一个不稳定的炸弹，一头扎进了超空间航道，向着光之国的边境疾驰而去。
船内，托雷基亚与体内苏醒的格里姆德本源的抗争，进入了最凶险的阶段。而我，必须在他被彻底吞噬之前，找到稳住局面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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