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云率省联合调查组奔赴清源县的消息,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溅入一滴冷水,让原本就紧张的局势变得更加微妙而复杂。各方势力都在暗中调整着自己的姿态,准备迎接这场不可避免的激烈碰撞。
车队尚未驶入清源县境内,空气中已然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令人喉头发紧的刺激性气味。越靠近江源化工所在的龙吟河下游区域,这股气味愈发浓烈。道路两旁,原本应是绿意盎然的农田,此刻却呈现出一种病态的黄褐色,部分田块甚至已经撂荒。龙吟河的河水浑浊不堪,水面上漂浮着些许不明的泡沫,在阴沉的天色下泛着令人不安的幽光。
调查组抵达江源化工大门外时,现场依旧聚集着数百名村民。他们大多面色黝黑,衣着朴素,脸上刻满了劳作的风霜与此刻的悲愤。他们手中举着简陋的标语牌,上面写着“还我清水!”“严惩污染元凶!”“生命健康大于天!”等字样。哭声、骂声、与维持秩序干部的劝说声混杂在一起,气氛如同一个随时可能引爆的火药桶。
龙吟市委书记马天华、市长李伟等一干地方大员早已等候在此,个个面色凝重,额头上沁着细密的汗珠。见到沈青云下车,马天华连忙迎上前,语气带着几分急切与惶恐:“沈书记,您亲自来了!我们工作没做好,给省委添麻烦了!”
沈青云没有与他握手,目光锐利地扫过在场的地方官员,最后落在那些情绪激动的村民身上。“麻烦不是添给省委的,是添给这些老百姓的!”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现场的嘈杂,“马书记,李市长,先不说这些,我要听听乡亲们怎么说。”
他没有走向临时搭起的、有扩音设备的指挥台,而是径直走向了人群前方。王铁山立刻示意随行干警加强警戒,确保安全。
看到省里来了大领导,村民们瞬间围拢过来,七嘴八舌地控诉,声音嘶哑,情绪激动。
“领导!您要给我们做主啊!这河里的水又黑又臭,浇地地死,养鱼鱼亡!”
“我家娃才八岁,得了白血病,医院说可能跟环境有关系啊!”
“他们厂子天天晚上偷排!我们拍了视频!他们还不承认!”
“之前的环保局来查,就说达标达标!达标我们的地怎么会成这样?我们的娃怎么会得病?!”
一个头发花白、佝偻着身子的老农,颤巍巍地想要跪下,被沈青云一把扶住。老人老泪纵横,指着不远处的化工厂,嘴唇哆嗦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那无声的控诉比任何呐喊都更具冲击力。
沈青云扶住老人,环视周围那一张张饱含痛苦与期盼的脸,沉声道:“乡亲们,我是省委沈青云。大家的情况,我看到了,也听到了!我在这里向大家保证,省委省政府高度重视这件事!我们联合调查组这次来,就是要彻查到底!无论涉及到谁,无论有什么阻力,一定给大家一个明明白白的交代,还大家一个公道!”
他的话语掷地有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和决心,让躁动的人群稍稍平静了一些。
“现在,请大家先选出几位代表,我们找个地方,详细地把情况、把证据,都跟我们调查组说清楚,好不好?堵在这里解决不了问题,也影响调查。请大家相信党,相信政府!”
在沈青云的安抚和承诺下,加上村干部和当地有威望的长者协助,村民们最终同意选派代表与调查组正式沟通,人群开始有序疏散。
处理完村民这边,沈青云的目光才转向一直忐忑不安的马天华和李伟,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冷静,却带着无形的压力:“马书记,李市长,现在,该听听你们的‘情况说明’了。”
在清源县临时安排的会议室里,气氛压抑。龙吟市方面由马天华主汇报,他首先再次做了自我批评,承认对群众诉求响应不够及时,工作存在不足。但随后的汇报重点,却悄然转向了强调江源化工对龙吟市经济发展、财政税收、就业安置的巨大贡献。
“沈书记,各位领导,”马天华语气沉重,“江源化工是咱们龙吟的支柱企业,年产值占全市工业的近百分之二十,直接间接解决就业上万人。这些年,为我市的经济发展和社会稳定,是做出了突出贡献的。当然,在环保方面,企业确实还存在一些需要改进的地方……”
“马书记,”沈青云打断了他,目光如炬,“我现在关心的,不是它贡献了多少税收,而是它排放了多少污染!老百姓指证的偷排问题,视频证据是否属实?之前多次环保检测‘符合标准’的结论,是如何得出的?检测过程是否独立、公正、不受干扰?那些患病的村民,他们的遭遇与环境污染之间,是否存在关联?这些,才是问题的核心!”
一连串的问题,如同重锤,敲打在龙吟市一众官员的心上。马天华额头的汗更多了,他看了一眼旁边的环保局长。龙吟市环保局长刘能支支吾吾地解释,之前的检测都是按照规范流程进行的,数据没有问题,至于村民拍摄的视频,需要进一步技术鉴定,不能排除是“个别员工违规操作”或者“其他污染源”的可能性。
“规范流程?独立公正?”省环保厅厅长赵有才忍不住冷笑一声,他拿出了一份初步调阅的资料,“刘局长,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负责江源化工日常环境监测的第三方机构‘环科检测’,其法人代表是你们市环保局前副局长的女婿!这样的关联性能保证独立公正吗?还有,这是近三年来龙吟河下游三个断面的水质监测数据,显示某些重金属和有机物指标在夜间特定时段存在规律性异常峰值,这又怎么解释?”
赵有才的质问,让龙吟市方面的官员哑口无言,脸色更加难看。会议室内,发展与保护的矛盾,上级监督与地方保护的博弈,赤裸裸地摆在了桌面上。
就在调查组与地方政府交锋的同时,江源化工的董事长办公室内,气氛同样紧张。董事长吴启明,一个精瘦而眼神锐利的中年男人,正对着电话低声下气:
“老板,省里调查组来了,沈青云亲自带队,势头很猛啊!龙吟市那边……恐怕顶不住太大压力。”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慌什么?该打点的早就打点了。检测报告是‘合规’的,这就是我们的护身符。关键是那几个拍视频的刺头,还有那个带头的村民,想办法让他们闭嘴!至于沈青云……他总不能一直待在清源县。只要熬过这阵风头,一切照旧!”
挂断电话,吴启明眼神阴鸷,对身边的亲信吩咐:“去找‘黑皮’,让他带几个人,‘关照’一下那几个带头闹事的,特别是那个叫赵老蔫的!手段‘温和’点,别留下把柄。”
然而,并非所有企业内部人员都认同这种做法。一名负责技术的副总工程师,在得知高层意图采取强硬手段后,内心陷入了激烈的挣扎。他亲眼目睹过污水处理的敷衍了事,也隐约知道那条隐秘的排污暗管。良知的谴责与对法律的恐惧,让他坐立难安。他偷偷用匿名的手机卡,给一个看起来像是省里调查组工作人员的号码,发送了一条极其简短的警示信息:“小心对方狗急跳墙,目标赵老蔫。”
第一次正式接触,就让沈青云感受到了巨大的阻力。地方保护主义像一层厚厚的油污,覆盖在真相之上。企业方的嚣张与村民的血泪形成了鲜明对比。
深夜,在调查组驻地,沈青云召集核心成员开会。
“情况比预想的更复杂。”沈青云面色冷峻,“龙吟市方面的态度暧昧,试图用经济发展来模糊环保问题的严重性。企业方显然有恃无恐,背后可能还有更深的关系网。”
他迅速做出部署:
“第一,赵厅长,你亲自带队,重新对江源化工的排污口、污水处理设施,特别是村民指证的区域,进行夜间突击抽查!启用我们省厅直属的检测队伍和设备,避开当地可能的干扰!我要最真实、最原始的数据!”
“第二,王厅长,公安这边,一要确保村民代表,特别是那个赵老蔫的安全,防止对方打击报复!二要根据匿名线索,秘密调查那个叫‘黑皮’的社会人员,摸清他们可能的行动!”
“第三,卫健委的同志,立即组织省级医疗专家,对清源县,特别是下游村庄报告异常疾病的村民,进行全面的免费体检和流行病学调查,科学评估健康损害与环境污染的关联性!”
“第四,监察委的同志,介入调查第三方检测机构‘环科检测’与环保部门是否存在利益输送,之前的检测报告是否存在造假行为!”
他的指令清晰果断,分兵突进,直指问题的核心环节——真实的污染数据、民众的健康损害、可能存在的监管腐败以及企业的违法犯罪证据。
“我们要用无可辩驳的科学证据和铁的法律事实,打破这层保护壳!”沈青云的目光扫过众人,“这是一场硬仗,关乎民心向背,关乎可持续发展,也关乎法治的尊严!我们必须赢!”
调查的触角,开始向浊流的深处,坚定地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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