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云的命令，如同按下了一个巨大而精密的机器的启动按钮。省公安厅指挥中心的空气仿佛被点燃，无形的电波携带着指令，瞬间传遍全省乃至更远的地方。夜色，成为了这场终极较量的最好掩护。
行动一组，目标：郑启明。
几辆黑色轿车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驶入省发改委大院。这个时间点，大多数办公室已经熄灯，只有少数几个窗口还亮着，郑启明的办公室就在其中。他或许还在审阅那份关于本省新兴能源产业布局的规划草案，或许，是在进行别的、不为人知的勾当。
行动组负责人带着两名纪委干部和四名荷枪实弹的武警，直接上楼，敲响了郑启明办公室的门。
“请进。”里面传来郑启明那标志性的、略带沙哑而沉稳的声音。
门被推开，郑启明正伏案疾书，台灯的光晕勾勒出他花白的鬓角和专注的侧脸。他抬起头，看到鱼贯而入、神情肃穆的众人，尤其是看到那几位并非委内同事的生面孔和武警战士时，握笔的手瞬间僵住，脸上的从容如同退潮般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力压制却仍不免泄露的惊骇与苍白。
“郑启明同志，”省纪委的干部上前一步，出示了文件，“根据省委决定，现对你涉嫌严重违纪违法问题进行立案审查调查，并采取留置措施。请配合我们的工作。”
没有激烈的反抗，没有失态的咆哮。郑启明只是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放下了手中的笔，仿佛那支笔有千钧之重。他深吸了一口气，目光扫过办公室，扫过墙上挂着的全省地图，扫过书架上那些代表着他学识与地位的专着，最终，落在眼前这些执行命令的人身上。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一丝不苟的西装领带，动作依旧保持着学者般的仪态，只是微微颤抖的手指暴露了他内心的滔天巨浪。
“我……需要跟家里打个电话吗？”他声音干涩地问。
“按照规定，暂时不可以。我们会通知你的家属。”纪委干部语气平和却不容置疑。
郑启明沉默了，他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一个字，默默地跟着来人走了出去。走廊里空旷而寂静，他的脚步声显得格外沉重。省发改委这座象征着发展与规划的权力中枢，在这一夜，被投下了一颗无声却威力巨大的炸弹，其引发的冲击波，将在未来的日子里缓缓扩散，震撼整个江南省的官场。
行动二组，目标：钱益明。
机场贵宾室内，钱益明焦躁地看着手表，距离登机还有不到二十分钟。他不断刷新着手机，似乎在等待最后的确认信息。就在这时，贵宾室的门被推开，几名身着机场公安制服和便衣的人员走了进来，径直来到他的面前。
“钱益明先生？”为首的便衣正是王铁山亲自指派的一名得力干将。
钱益明心里咯噔一下，强作镇定：“是我，有什么事？”
“我们是省公安厅的，这是我们的证件和逮捕令。”便衣出示了相关文件，“你涉嫌参与组织恐怖活动、洗钱、危害国家安全等多项重大犯罪，现依法对你执行逮捕。”
“什么？你们搞错了！我是合法商人！我要联系我的律师！”钱益明猛地站起来，声音因恐惧而尖利，引得贵宾室里其他几位旅客侧目。
“你的权利我们会保障，但现在，请跟我们走。”便衣的语气不容置疑，两名干警一左一右上前，巧妙地控制住了他。
钱益明挣扎着，试图呼喊，但当冰冷的手铐戴上手腕时，他所有的气力仿佛瞬间被抽空，脸色惨白如纸，双腿发软，几乎是被架着离开了贵宾室。他精心策划的逃亡之路，在距离登机口咫尺之遥的地方，戛然而止。
行动三组，目标：“灯塔”组织各地骨干。
同一时间，在滨江市、在清源市、在省城多个高档小区、写字楼、甚至某个伪装成外贸公司的据点内，同步上演着类似的场景。数十名“灯塔”组织的中层骨干、财务人员、技术操作手在睡梦中、在娱乐时、在工作岗位上被突然出现的警方人员控制、带走。行动干净利落，主要目标无一漏网。大量涉案电脑、账册、U盾、通讯设备被查封，成为指证其罪行的铁证。
省公安厅指挥中心。
大屏幕上，代表着各个行动小组的光点陆续由闪烁变为稳定的绿色，标志着任务顺利完成。捷报通过加密频道不断传来：
“报告，一号目标郑启明已顺利控制，正带往指定地点。”
“报告，二号目标钱益明已在机场落网。”
“报告，滨江小组完成任务，抓获目标三人……”
“报告，清源小组……”
沈青云站在屏幕前，面容沉静，唯有紧抿的嘴角和眼中闪烁的锐光，显示着他内心并不平静。王铁山站在他身旁，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多日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稍微放松，但随即又为接下来的审讯工作绷紧了弦。周为民也在一旁，亲眼目睹这场雷霆风暴，内心受到的震撼无以复加，他更加深刻地理解了沈青云他们所肩负的重担和进行的斗争是何等艰巨与重要。
“第一步，成功了。”沈青云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坚定，“但这只是开始。撬开他们的嘴，查明所有犯罪事实，深挖每一个同伙，彻底铲除‘灯塔’毒瘤及其滋生蔓延的土壤，才是我们最终的目标。铁山同志，审讯工作要立即跟进，尤其是郑启明和钱益明，他们是关键！”
“明白！我亲自负责郑启明的审讯组！”王铁山立刻领命。
审讯室，郑启明被带了进来。
与赵安邦最初的沉默和杨某的嚣张都不同，郑启明表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他端正地坐在椅子上，双手平放在膝盖上，目光低垂，仿佛老僧入定。无论审讯人员如何宣讲政策、出示部分已掌握的证据如他与杨某、钱益明的隐秘资金往来，以及他批示通过的几个被用于“备用通道”的项目文件，他都一言不发，甚至连表情都没有丝毫变化。
他的沉默，是一种更深沉的、带着学术般考究的抵抗。他似乎在自己的内心构筑了一个绝对坚固的逻辑堡垒，将所有外界的攻击都隔绝在外。他清楚自己问题的严重性，也明白开口意味着什么，他似乎在用这种绝对的沉默，进行着最后的、也是唯一的抗争。
而在另一间审讯室，钱益明则几乎是另一个极端。从最初的崩溃和恐惧中稍微恢复后，他开始痛哭流涕，表示愿意配合，但说出来的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信息，或者将责任拼命往杨某和已经“失联”的更高层推诿，对于“教授”郑启明的具体指令、对于“备用通道”的技术细节、对于“灯塔”组织与境外势力的具体联系，他总是闪烁其词，避重就轻。
“他们还在观望，还在幻想！”王铁山向沈青云汇报初期审讯结果时，语气带着 frustration，“郑启明是块硬骨头，钱益明就是个滑不留手的泥鳅！”
沈青云对此似乎并不意外。“意料之中。郑启明这种身份和智商的人，不会轻易就范。而钱益明，不过是个随时可以被牺牲的小卒子，他知道的有限，也不敢全说。”他指示道，“调整策略。对郑启明，暂时冷处理，加强外围证据收集，尤其是针对其亲属海外资产的调查要加快，找到能击穿他心理防线的关键点。对钱益明，可以利用他怕死、想立功的心理，选择性透露一些郑启明可能弃车保帅的迹象，加剧他们的内部矛盾。”
他走到窗边，天际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漫长的一夜即将过去，新的一天来临。
“这是一场持久战，也是心理战。”沈青云看着黎明前的微光，“但我们掌握了绝对的主动。告诉同志们，保持耐心，保持定力。再坚固的堡垒，也总有被攻破的方法。而我们，拥有时间和正义。”
阳光渐渐驱散黑暗，照亮了这座刚刚经历了一场无声风暴的城市。抓捕的雷霆之势已经震惊了世人，而接下来在审讯室内进行的、没有硝烟却更为关键的较量，将决定这场战役的最终战果能否圆满。沈青云知道，他和他战友们的脚步，绝不能在此刻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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