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霆反击”的震慑效果立竿见影。省内那些与“绿源新材料”类似、企图浑水摸鱼的项目闻风丧胆，要么主动整改，要么悄然退场。围绕绿色产业政策的投机氛围为之一清，真正有志于创新发展的企业感受到了更公平的环境。然而，在专案组内部，深挖犯罪网络和巩固胜利果实的过程，却比预想的更为曲折。
联合专案组的审讯室内，气氛胶着。
“星链数字”那位技术总监，网名“夜枭”，是个典型的技术偏执狂。面对审讯，他对自己利用技术手段非法接收、转发境外指令的行为供认不讳，甚至带着几分炫耀。但一旦问及他的上线、组织的内部结构以及“残翼”、“圣地”的具体信息，他就变得一问三不知，或者用技术黑话东拉西扯。
“他只是一个工具，被精心设计的架构隔离在核心秘密之外。”王铁山揉了揉眉心，对沈青云汇报，“对方非常谨慎，用的是单线联系、任务切割的模式。‘夜枭’只知道接收汉斯的信号并转发到下一个加密节点，连下一个节点在哪里、是谁都不知道。我们截获的资金流向也一样，在几个离岸账户间飞速流转后，最终消失在加密货币的迷雾里。”
线索似乎在这里断了。对手展现出的高度专业性和反侦察能力，让王铁山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这不再是普通的犯罪集团，而是一个拥有顶级技术、金融和法律资源，且组织架构极其严密的庞然大物。
与此同时，“雷霆反击”行动在全省范围内挖出的其他一些问题，也开始引发新的争议和反思。
某地市在清理不规范环保项目时，方法简单粗暴，一度影响了当地几家 legit 小微企业的正常运营，被媒体曝光，引发了关于“执法精细化”的讨论。另一地在追缴违规补贴时，与部分企业产生激烈冲突，对方搬出“政策连续性”、“政府失信”等理由，给工作带来阻力。
这些杂音通过不同渠道汇集到沈青云这里。他意识到，重拳出击之后，必须跟上精细化的管理和政策配套，否则可能伤及无辜，甚至影响政府公信力。他在一次内部会议上强调：“‘雷霆行动’是手术刀，不是砍刀。目的是切除毒瘤，保护健康的肌体。各地必须严格依法依规，区别对待，对 legit 经营的企业要保护好、服务好，绝不能搞‘一刀切’！省委政法委和发改委要立刻组织督导组，下去指导、纠偏。”
周为民在“垂直森林”项目上，也面临着发展与安全平衡的新课题。
A栋封顶后，内部装修和智慧系统集成进入关键阶段。承担核心物联网模块集成的，是一家国内领先的科技公司。然而，在数据接口标准和访问权限的设置上，项目方的安全团队与科技公司的技术团队产生了分歧。安全团队要求极高的权限控制和数据隔离，而技术团队则认为这会严重影响系统效率和功能实现。
“周区长，不是我们不配合安全要求，”科技公司的总工程师无奈地说，“但如果每个数据调用都要经过多层审批和隔离验证，我们承诺的‘毫秒级响应’的智能调控根本做不到。这就像给高速公路每隔十米设一个检查站，车还怎么跑？”
周为民被夹在中间。他理解安全团队的担忧，也明白技术团队的诉求。他组织双方坐在一起，开了整整一天的协调会，逐条分析风险点与技术可能性。最终，在他的调解下，达成了一个“风险分级，权限动态管理”的折中方案：对核心安全数据实行最高级别管控；对一般运行数据则在脱敏后开放更高效的处理权限。同时，引入第三方机构对整套系统进行持续的安全渗透测试。
这个案例让周为民深刻体会到，安全与发展并非绝对的对立，寻找其中的动态平衡点，是像他这样的基层执行者必须具备的能力。
沈青云则在思考更长远的问题。
“雷霆反击”打掉了对方的嚣张气焰，但“残翼”核心未除，“圣地”迷雾重重。如何在波诡云谲的斗争中，建立起长治久安的制度保障？
他再次拿起周卫国那份《“信任”赋能：基层智慧治理的破局之道》的报告，以及“垂直森林”项目中关于安全与效率平衡的案例总结。一个更系统的构想在他脑中逐渐清晰。
他让秘书安排了与省委政策研究室、发改委、政法委、网信办等多个部门负责人的闭门会议。
“同志们，‘雷霆行动’取得了阶段性胜利，但斗争远未结束。我们不能总是被动应对，等着敌人出招。”沈青云开门见山，“我们需要一套更具韧性的体系，能够提前预警、有效防御、并能快速从冲击中恢复。我考虑，在现有工作基础上，推动建立‘江南省高质量发展综合韧性体系’。”
他勾勒出这个体系的几个支柱：
1. 经济韧性：聚焦产业链供应链的自主可控，建立关键产业安全评估和备份体系。
2. 科技韧性：加大核心基础技术研发，同时建立技术安全审查和伦理规范。
3. 数据韧性：在保障安全的前提下，促进数据要素合法有序流动，建立数据跨境流动的白名单和负面清单制度。
4. 治理韧性：将“链长+安全官”制度与周为民探索的基层智慧治理模式相结合，提升从宏观到微观的治理效能和应对风险能力。
5. 社会韧性：通过透明沟通、公平执法和有效的公共服务，增强社会公众的信任感和凝聚力。
“这个体系，要将发展、改革、稳定、安全有机统一起来。”沈青云目光扫过与会众人，“我们要把它打造成江南省未来应对一切风险挑战的‘护城河’与‘压舱石’。”
会议结束后，沈青云独自站在办公室的窗前。窗外，城市在夜色中依然生机勃勃。他知道，构建这样一个宏大的体系绝非易事，会触及更多深层次矛盾，会遇到更多未知的挑战。那个隐藏在“残翼”之后的“圣地”，也绝不会坐视他成功。
短暂的平静之下，是更深的暗流。但他坚信，只要方向正确，一步步走下去，总能穿透迷雾，抵达光明的彼岸。而下一轮的风暴，或许正在这看似平静的夜色中，悄然孕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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