塑料袋里果然散发出浓郁的肉香和酸菜特有的发酵气息，瞬间盖过了网吧里的电子味。
“硬！太硬了！”我笑着捶了他肩膀一拳。
“飞哥出马，一个顶俩！敏敏抱的啥？健力宝？”
“嗯呐！”林敏费力地把箱子放在柜台上，喘了口气，小脸冻的红扑扑的。
“还有大白梨！我哥说可乐没劲儿，非得买这个！”
“那必须的！”林飞大手一挥，十分豪迈。
“现在戒酒，跨年就得喝点带‘汽儿’的！夕悦妹子，饺子馅儿和面都预备好了吧？”
“嗯！越哥哥一早就买好肉和韭菜了，面也醒好了，在后屋。”夕悦笑着点头，脸上的红晕还没完全褪去。
看着林飞带来的“硬货”，眼睛弯成了月牙：“飞哥你买这么多肉，咱们几个哪吃的完呀？”
“吃不完留着！过年嘛，就得有剩头，这叫年年有余！”林飞的理论一套一套的，他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环顾了一下依旧热闹的网吧。
“咋样，几点关门？我看这帮小子还精神着呢！”
我看了看手表，时针指向下午四点。
“快了，跟他们说了五点清场。今天过节，大家都赶着回家呢！”
我提高声音，对着满屋子的人喊道：“兄弟们，最后半小时啊！五点准时关机，都麻溜的！”
屋里的人纷纷回应，夹杂着几声“老板新年发财”的祝福。
游戏里的厮杀似乎更激烈了，键盘声噼啪作响，仿佛要在最后时刻榨干每一秒的快乐。
五点整，随着最后一台电脑屏幕暗下去，喧嚣的声浪渐渐平息。少年们意犹未尽地互相招呼着，裹紧棉衣，嘻嘻哈哈地推门涌入外面沉沉的暮色和凛冽的寒风中。
卷帘门被林飞和我合力“哗啦啦”地拉下，锁好。
隔绝了外界的风雪，小小的后屋厨房，立刻成了我们四人专属的、温暖喧腾的堡垒。
白炽灯的光线明亮而柔和，一张折叠方桌被搬到屋子中央，铺上了干净的桌布。
夕悦和林敏手脚麻利地开始布置战场。
一大盆翠绿油亮的韭菜鸡蛋馅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光滑的面团卧在搪瓷盆里，盖着湿润的笼布。擀面杖、盖帘、面粉碗都整齐地摆在旁边。
“来来来，都洗手！包饺子喽！”林敏像个小管家婆似的，率先挽起了袖子。
“敏敏，你负责擀皮儿，我和夕悦包！”林飞也来了劲头，大马金刀地坐下，拿起一个饺子皮就开始笨拙地填馅。
“哥，你慢点！馅儿都挤出来了！”林敏看着林飞手里那个快被撑破肚子的饺子，嫌弃地叫了起来。
夕悦掩着嘴轻笑，拿起一张林敏擀好的、中间厚边缘薄的完美面皮，用小勺舀了适量的馅料放上去，手指灵巧地一捏一褶，一个圆鼓鼓、带着漂亮花边的小元宝饺子就立在了盖帘上，又快又好看。
“看看人家夕悦姐！”林敏对着林飞撇嘴。
“再看看你包的，下锅准成片儿汤！”
“嘿！你这丫头！有的吃还挑！”林飞老脸一红，梗着脖子强辩。
“咱包的那叫实在，一个顶俩！”
我洗了手，也加入进去。拿起一张饺子皮，指尖触碰到夕悦递过来的小勺，还有些温热。我学着她的样子放馅、捏合，动作却远不如她娴熟流畅，包出来的饺子歪歪扭扭的，勉强能站住。
“越哥哥，这样……”夕悦自然地靠过来一点，伸出沾着面粉的手指，轻轻捏住我手里的饺子边缘，指尖带着微凉柔软的触感。
“这里要捏紧一点，不然煮的时候会漏。”她示范着，手指翻飞，一个漂亮的褶子就成型了。
她的气息近在咫尺，带着淡淡的、好闻的馨香。
“哦……好。”我应了一声，感觉指尖那点微凉似乎顺着皮肤蔓延开去，心跳漏了一拍。
厨房里暖黄的灯光下，她低垂的睫毛在眼睑投下淡淡的阴影，神情专注而温柔。
林飞一边笨拙地跟手里的饺子较劲，一边大声说：“我说老王，咱那工地，开春化冻就能起主体了吧？图纸我看老张头儿改得差不多了。”
“嗯！”我定了定神，把注意力拉回来。
“地基打得扎实，只要材料跟得上，进度没问题。过了年，得盯着点水泥和钢筋的供应，这节骨眼上不能掉链子。”
重生带来的先知，让我避开了前世那个导致资金链断裂的建材陷阱，此刻谈起，语气沉稳了许多。
“放心吧！”林飞一拍胸脯，面粉簌簌往下掉。
“我二舅在建材公司管仓库呢，打好招呼了，紧着咱们先用！”
“那敢情好！”我点点头。
夕悦在一旁安静的听着，手上的动作不停，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仿佛我们谈论的不是几十万的生意，而是柴米油盐的家常。
“对了，哥。”林敏一边飞快地擀着饺子皮，一边插话，大眼睛里闪着八卦的光。
“我今儿中午路过厂门口，听人唠嗑，说那个……那个周琦，还有那个姓侯的，判了？”
厨房里的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
林飞包饺子的手顿住了，夕悦也抬起头，清澈的目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落在我脸上。
我拿起一张饺子皮，舀馅，捏合，动作依旧平稳。
那些名字——周琦、侯三、董乐，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只在心底激起一圈微不可查的涟漪，便迅速沉没下去。
前世金融界的刀光剑影，背叛的冰冷刺骨，债务缠身的绝望窒息……那些曾如附骨之疽的黑暗，此刻隔着重生这几个月的光阴回望，竟已模糊得像一场隔世的噩梦。
“嗯！”我淡淡应了一声，声音平静无波。
“听说了，侯三在众目睽睽之下持枪杀人，被警察警告后拘捕，被判无期。但是周琦……
“因为账本上货款单上周琦的签名是伪造的，再加上周磊出来顶罪，他……毫发无损！”
我抬起头，迎上夕悦担忧的目光，给了她一个宽慰的微笑：“没事，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我看他还能猖狂到何时？”
“咱的日子，还得往前看！”
“对，往前看！”林飞猛地一拍大腿，震的桌上的饺子都动了动。
“今天跨年，提那些晦气事儿干啥？咱现在有网吧，有工地，日子红火着呢！来来来，夕悦妹子，饺子皮供上，看哥给你露一手！”
他伸手去拿饺子皮，结果被林敏用擀面杖敲了一下。
“露啥手！”老实包你的‘片儿汤’吧！”林敏毫不客气地吐槽，引得我和夕悦都笑了起来。
厨房里那点微妙的凝滞瞬间被驱散，只剩下温暖的灯光、食物的香气和我们没心没肺的嬉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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