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薄雾如纱,尚未完全散去。天衍山侧峰,无极宗那原本清寂的山门前,此刻却已隐隐有了人声。
三五成群的修士,衣着各异,气息强弱不等,早已等候在此。有的面色焦灼,搀扶着气息奄奄的同伴;有的眼神期盼,怀中紧抱着装有诊金的玉盒;更有甚者,只是静静立于远处古松之下,目光复杂地打量着那方简陋却已不再普通的宗门牌匾。
自“奕圣”之名远扬,每月初一的接诊日,便成了无极宗山门前一道独特的风景。
“吱呀——”
厚重的木门被缓缓推开,陈丽霞一身素净青衣,神色平静地走了出来。她目光扫过门前等候的数十人,声音清越,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沉稳:“诸位,规矩想必都已知晓。今日师尊与小师弟只接诊三人,需是重症急症,且需经我初步甄别。若无缘法,还请回吧。”
人群微微骚动,却无人敢喧哗。如今谁不知,这无极宗虽小,却有“奕圣”坐镇,连碎星谷、梵音阁那等巨头都礼敬有加,岂容他们在此造次。
陈丽霞不再多言,开始逐一查看。她跟随黄蓉与江奕辰日久,于医道一途也颇有见识,寻常伤势病症,一眼便能看出大概。
一位老者被搀扶上前,面色青紫,呼吸间带着冰碴,显然是中了极厉害的寒毒。陈丽霞探出一丝元力,微微蹙眉:“寒毒已侵入心脉,但并非无药可救,可去真武宫丹堂求取‘烈阳丹’,徐徐图之,未必需要劳动小师弟。”那老者家人面露失望,却也不敢多言,悻悻退下。
又有一壮汉上前,裸露的臂膀上缠绕着黑气,筋肉虬结却隐隐萎缩。“煞气蚀体,伤及经络。”陈丽霞摇头,“此伤需以纯阳功法配合特定丹药化解,我无极宗并非专精于此,请另寻高明。”
她筛选极严,非是见死不救,而是深知江奕辰精力有限,需用在刀刃上,救治那些真正别无他法、且符合“缘法”之人。这“缘法”二字,玄之又玄,有时是看伤者心性,有时是看所患病症是否奇特,有时,或许只是江奕辰一念之间的感应。
很快,两人被选出。一人是位年轻女修,神魂受损,识海混乱,时而清醒时而癫狂,其师门想尽办法也无法,听闻奕圣曾助梵音阁调理神魂,故来碰碰运气。另一人则是一位沉默寡言的中年男子,他并非为自己求医,而是抱着一个被层层符箓封印的玉盒,盒中隐约传出令人心悸的死寂之气,据说是其族中传承之物出了问题,反噬持盒之人。
就在陈丽霞准备宣布今日名额已满时,人群后方传来一阵压抑的咳嗽声。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旧道袍,面色蜡黄,身形佝偻的老道士,在一个小道童的搀扶下,颤巍巍地走上前来。他气息微弱,仿佛风中残烛,但那双深陷的眼窝中,却偶尔闪过一丝与表象不符的深邃。
“这位道长……”陈丽霞目光落在老道士身上,秀眉微蹙。以她的眼力,竟一时看不出对方具体伤势根源,只觉其生机如同被什么东西死死锁住,在不断流逝,却又有一股极其隐晦的韧性吊着最后一口气。
“老道……青云子,散修一个。”老道士声音沙哑,每说一个字都仿佛用尽力气,“听闻奕圣医术通神……特来求一线生机。”他并未多言自身伤势,只是艰难地抬起枯瘦的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陈丽霞沉吟片刻,感应到这老道士伤势之古怪,远超之前几人,或许正在“重症奇症”之列。她点了点头:“道长请随我入宗等候。”
那老道士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在小道童的搀扶下,默默走到一旁。
三名求医者被引入宗内,安排在偏厅等候。山门外,未被选中的人群渐渐散去,有人叹息,有人不甘,也有人盘算着下月初一再来碰碰运气。无极宗的山门重新恢复了短暂的宁静,但那无形中汇聚而来的目光与期待,却让这片原本与世无争的侧峰,再也回不到过去的清静。
偏厅内,檀香袅袅。
江奕辰并未立刻出现,而是由黄蓉先行为那神魂受损的年轻女修查看。黄蓉医术本就不凡,细细诊断后,心中已有计较,以金针辅以安神丹药,先为其稳定混乱的识海。
约莫一炷香后,江奕辰才缓步走入偏厅。他今日穿着一袭简单的青袍,气息内敛,眸光温润,并无丝毫名动天下的骄矜之色。肩头,缩小形态的金霆慵懒地趴着,琥珀色的竖瞳懒洋洋地扫过厅内几人。
那抱着玉盒的中年男子立刻紧张起来,将玉盒捧上前。那老道士青云子也微微抬了抬眼皮,目光落在江奕辰身上。
江奕辰先看向那中年男子,目光落在那个符箓封印的玉盒上,神识微动,便感受到一股阴冷、腐朽、带着强烈诅咒气息的死寂之力透盒而出。
“煞咒反噬,侵蚀血脉。”江奕辰一语道破,“此物乃不祥之物,长期接触,不仅损己,更会祸及后人。解铃还须系铃人,欲解此咒,需知其根源,或可尝试以纯阳圣物配合特殊法阵,将其内死寂之力引导净化,但过程凶险,且此物……留之无益。”
中年男子闻言,脸色变幻,最终化作一声长叹,对着江奕辰深深一揖:“多谢奕圣指点迷津!”他显然也知晓其中关窍,只是心存侥幸,如今得到确认,便不再犹豫,抱着玉盒黯然离去。
随后,江奕辰走向那老道士青云子。
无需对方开口,江奕辰的目光便仿佛能穿透其腐朽的皮囊,直抵本源。他伸出二指,轻轻搭在老道士干枯的手腕上。
指尖触及皮肤的刹那,江奕辰眉头猛地一挑!
他感受到的,并非单纯的生机流逝,而是一种……更为诡异的状态!这老道士的体内,仿佛存在着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在拉锯。一种充满了死寂与衰败,如同万年坟土,不断吞噬着他的生命;另一种却极其微弱,深藏于五脏六腑最深处,带着一丝古老而坚韧的道韵,顽强地抵抗着,维持着最后一线生机不灭。
更让江奕辰心惊的是,在那死寂之力深处,他隐约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熟悉,却又更加深沉古老的……与影煞令牌核心那冷漠眼瞳印记同源,但更为磅礴、更为隐晦的气息!
这老道士,绝非普通的散修!他的伤,也绝非寻常!
江奕辰收回手指,目光平静地看着青云子,缓缓道:“道长此伤,非病非毒,乃是道伤,或者说……是某种古老诅咒与自身道基冲突所致。寻常医药,无力回天。”
青云子浑浊的眼中骤然爆发出惊人的神采,他死死盯着江奕辰,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奕圣……果然名不虚传!可能……治?”
江奕辰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问道:“治,或许有一线希望。但在此之前,道长可否告知,此伤从何而来?又或者……你究竟是谁?”
空气,瞬间凝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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