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娇上前一步,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温婉笑意,仿佛刚才街市的惊险从未发生。
“李郎君,夏婵妹妹。”
她的声音柔和,恰好打断了李椒还未开口的歉意。
“这位是卫家妹妹,初来长安,人生地不熟。”
玉娇拉过尚在失神中的卫子麸,不着痕迹地轻轻推了她一下。
李椒的目光这才从歉意转为打量,他拱手一礼,态度磊落:“方才是在下鲁莽,还望卫姑娘莫怪。”
“不……不怪。”
卫子麸的声音干涩,她根本不敢再看那张年轻俊朗的脸。
因为那是一张,注定要被死亡阴影笼罩的脸。
夏婵已经恢复了活泼,她好奇地打量着卫子麸,杏眼中满是纯真:“卫阿姊,你刚才吓坏了吧?我叫夏婵。”
“卫……子麸。”
她几乎是咬着牙,才吐出自己的名字。
玉娇含笑看着他们,话却是对李椒说的:“卫妹妹想在长安寻个营生,郎君若有门路,还望能多加留意。”
李椒为人热忱,闻言便爽朗应下:“小事一桩,姑娘若有难处,可来上郡李府寻我。对了,公主府日前也在广招歌姬。如果姑娘有此技艺,也可一试。”
“多谢李郎君。”
卫子麸垂下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她只想逃。
从这场历史的现场,逃走。
……
此后的日子,卫子麸便在玉娇的“玉婵居”住了下来,一住就是好几个月。
转眼已经到了汉景帝后元二年,初冬。
再过数月,那位开创了“文景之治”的皇帝便会驾崩,太子刘彻即将登基。
这几个字,如同一座大山,日日夜夜压在卫子麸心头。
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她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到了历史的风暴眼。
而那个曾响彻脑海的少女悲泣,再未出现。
她究竟是谁?难道是历史上的卫子夫?
“阿姊……”
她只能在无人的深夜,无声地呢喃。
这日黄昏,玉娇带她从城郊农田里归来,路过居所后那片幽静的梅林。
初冬的风,已带了肃杀的寒意。
可这片梅林,却有几株开得奇诡而灿烂。
“娇阿姊,这花……”
玉娇轻抚花枝的手微微一顿,眼底掠过一丝无人察觉的怅惘。
“是故人手植。”她语气平静,“花不凋零,他不归。”
“他说,来年新花重开时,便是归期。”
话音刚落,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声音沉重,杂乱,带着一股不加掩饰的暴戾,悍然踏碎了梅林的宁静!
数名劲装随从如狼群般冲入,手中马鞭胡乱抽打,名贵的梅枝应声而断,花瓣如血泪般四散飘零。
他们不是在开道,是在示威。
一匹通体乌黑的骏马停在不远处,马上少年一身玄色骑装,手持小弓,剑眉斜飞入鬓。
那双丹凤眼睥睨全场,像鹰隼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他的目光在玉娇身上一扫而过,毫无波澜,仿佛她只是一棵树,一块石头。
一名俊美随从大步上前,一把攥住玉娇的胳膊,动作粗暴至极。
“东方朔人呢?”
玉娇的脸瞬间褪去血色,却不是那种纯粹的惊恐。
她的身体在颤抖,但眼神深处,却是一闪而过的惊怒与一丝……说不清的意味。
她似乎,在等这个场面。
只是没想到,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凶!
“民……民女不知郎君所言何人……”
“不知?”那随从狞笑一声,蒲扇般的大手高高扬起!
卫子麸的心脏,骤然缩紧。
不能让他打下去!
历史的车轮,以一种无可阻挡的姿态,碾到了她们面前。
玉娇不能被毁在这里!
电光石火间,卫子麸动了。
她没有尖叫,没有怒斥。
她只是像是被吓破了胆,脚下一软,整个人踉跄着向前扑倒。
“噗通!”一声闷响。
不偏不倚,正好撞在那名随从的小腿上。
她手中,还下意识攥着一把刚从田里带回的湿泥。
那把湿泥,不偏不倚,精准地糊在了那双崭新的、一尘不染的皮靴上。
一个肮脏的,屈辱的印记。
空气瞬间凝固。
那随从扬起的巴掌停在半空,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自己靴子上那坨泥。
他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贱婢!你找死!”
他怒吼着,反手就朝卫子麸的后心狠狠踹去!
此时,但另一只手,更快。
那只持着小弓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搭在了随从的手腕上,五指如铁钳。
原本骑在马上的那位金贵少年,已然悄无声息地站在了那里。
他甚至没有看卫子麸一眼。
他的目光,玩味地停留在随从那只被攥住的手腕上。
“我的狗,什么时候也敢在我之前咬人了?”
他声音清朗悦耳,却让那名身形高大的随从瞬间冷汗涔涔,双腿一软。
“主……主人……小的不敢!是这奴婢她……”
“滚。”一个字,不带任何情绪。
那随从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退到一旁,噤若寒蝉。
此刻,场中的焦点,只剩下站着的少年,和趴在地上的卫子麸。
他终于垂下眼帘,第一次正眼打量这个不知死活的丫头。
确实有些普通。
衣着寒酸,发丝凌乱。
除了那双眼睛,在惊恐之中,竟还藏着一星半点的光,亮得有些扎人。
他没有扶她起来。
反而,他缓缓蹲下身,与她平视。
一股混杂着汗水与上位者独有龙涎香的气味,霸道地侵入了卫子麸的呼吸。
“你方才,是故意的。”
他用的不是疑问句,是陈述句。
那双深不见底的丹凤眼,像刀子一样,要将她的灵魂剖开。
卫子麸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她强撑着没有移开视线,大脑在飞速运转。
承认,还是否认?
承认是算计,会得罪贵人。
否认是愚蠢,是自欺欺人。
看着她眼中的挣扎,少年忽然勾起一抹笑。
那笑容里没有轻佻,只有猎人发现一只足够狡猾的猎物时,那种冰冷的兴奋。
“有意思。”
他伸出手中精巧的弓梢,弓梢冰凉的尖端,轻轻划过她的手腕,她的手臂,最后,停在了她的颈间。
那里,卫子麸藏在衣领下的血玉,骤然一烫!
一股灼热,顺着血脉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卫子麸身体剧震,下意识地攥紧了衣领。
这个微小的动作,取悦了他。
那是一种被冒犯的,属于上位者的危险气息,迅速被一种更强烈的探索欲所取代。
他收回弓,指尖却捏住了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
“你叫什么名字?”他的声音,比刚才沉了三分,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卫子麸。”
“卫子麸。”少年有些玩味地看向她。
他的弓梢,轻轻在那枚血色吊坠上敲了敲。
“有趣。比这片破林子,和那发抖的女子,有趣多了。”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明日此时,你们二人,到我府上来。讲个让我满意的故事。”
他顿了顿,嘴角的笑意变得冰冷而残酷。
“如果故事不够有趣……我就烧了这片梅林,让你和你的好姊妹,一起给这些花陪葬。”
话音落下,他已潇洒转身,翻身上马。
“我们走!”
一行人来如烈风,去如闪电,转瞬便消失在梅林深处。
霸道的命令,仍在空气中回荡。
一只冰凉的手,死死抓住了卫子麸的胳膊。
是玉娇。
她的脸上已无半点血色,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子麸……你闯下大祸了。那可是…当朝…当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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