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山公路三号弯道，刺鼻的橡胶焦糊味和浓烈的汽油味混杂在冰冷的夜风中。扭曲变形的黑色奥迪A6L如同被巨兽蹂躏过的残骸，后半截车身几乎嵌进了路边的金属防护栏，车尾稀烂，玻璃碎片撒了一地，车头引擎盖下正冒出缕缕不祥的青烟。几道歪斜的车辙印和地面上散落的零件碎片，无声诉说着刚才那场蓄意谋杀的狂暴。
周志远和老金乘坐的黑色越野车一个急刹停在几十米开外。车门猛地推开，周志远不顾肋间伤口崩裂的剧痛，几乎是踉跄着冲向那堆扭曲的金属。老金紧随其后，吊着的手臂也阻挡不了他凌厉的步伐，另一只手已经按在了后腰的枪柄上，锐利的目光扫视着四周沉寂的山林和空旷的路面。
“陈明达！”周志远嘶吼着，声音在寂静的山谷里回荡。他扑到严重变形的驾驶室旁，碎裂的车窗玻璃边缘沾着暗红的血迹。透过扭曲的缝隙，他看到了里面的人影——陈明达满头满脸是血，头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歪在爆开的安全气囊上，胸口几乎看不见起伏，只有安全带的束缚让他没有飞出去。
“还有气！快！叫救护车！”周志远探手进去，艰难地摸到陈明达颈侧微弱的脉搏，心猛地一沉，立刻朝老金吼道。他目光焦急地扫视驾驶室内部，那个至关重要的黑色公文包呢？！
老金已经在对讲机里急促地呼叫着支援和急救，同时警惕地举枪警戒着后方那辆肇事后就嚣张停在路中间、开着远光灯的改装越野车。车里早已空无一人，疤脸强显然在撞击得手后，第一时间就弃车遁入了黑暗的山林。
“包！老金，找那个公文包！”周志远的声音带着血丝，手指在狭小的空间里摸索，碰到座椅下散落的文件碎片，心不断往下沉。
老金迅速拉开严重变形的副驾驶车门，车内一片狼藉。他借着车灯和手电筒，在散落的杂物和碎裂的塑料件中翻找。终于，在副驾驶座椅下方靠近中央通道的缝隙里，他摸到了一个硬质的皮角！用力一扯，一个沾满灰尘和碎玻璃渣的黑色公文包被拽了出来！
“找到了！”老金低吼一声，迅速拉开拉链一角，瞥见里面厚厚一叠文件和几个U盘，心头巨石稍落。
就在这时，周志远口袋里的那部老式摩托罗拉V3突然震动起来，发出嗡嗡的蜂鸣，屏幕闪烁着幽蓝的光。在这种时刻，任何电话都显得异常突兀。周志远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一个陌生的杭州本地座机号码。他眉头紧锁，强压着烦躁和身体的剧痛，按下了接听键，声音嘶哑冰冷：“喂？”
“周…周总？”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极度虚弱、带着劫后余生颤抖的女声，是张晓云！“志远……是我……晓云……”
周志远浑身剧震，握着电话的手指瞬间收紧，指节发白，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冲向了大脑！“晓云？！你怎么样？！孩子呢？！”他几乎是用吼的，声音里充满了无法抑制的恐慌和急切。肋间的伤口因为激动而传来撕裂般的剧痛，鲜血瞬间浸透了纱布，但他浑然不觉。
“我…我没事了……”张晓云的声音气若游丝，却带着一丝令人心碎的平静，“医生说…毒素…控制住了……孩子……”她的声音哽咽住，巨大的悲伤透过电波传递过来，“孩子……没保住……对不起……志远……对不起……”压抑的、破碎的哭泣声从听筒里传来。
周志远只觉得眼前一黑，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被他死死咽了回去。巨大的悲痛和滔天的恨意如同两股岩浆，在他胸中猛烈冲撞！孩子……他和晓云期盼已久的孩子……就这么没了！被苏蔓那个毒妇……他死死咬住后槽牙，口腔里弥漫开铁锈般的血腥味，才勉强压住那几乎要撕裂胸膛的咆哮。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沙哑和沉重，带着一种破碎的温柔：“……别说了，晓云。活着就好。你活着……就好。好好休息，什么都别想，等我回来。”
挂断电话，周志远握着那部冰冷的摩托罗拉，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悲痛而微微颤抖。夜色中，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只剩下冰冷刺骨的杀意。
老金沉默地将公文包递到他面前，看着他肋下再次洇开的大片暗红血迹，低声道：“周总，你的伤……”
周志远猛地抬手，一把接过公文包，动作牵扯伤口带来的剧痛让他闷哼一声，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但这剧痛反而像一剂强心针，让他混乱暴怒的头脑瞬间冷静下来。他死死攥住公文包，如同攥住复仇的利刃，声音像是从冰窟里捞出来：“死不了！陈明达不能死！把他给我救活！还有……”他猛地抬头，看向远处疤脸强消失的那片山林，眼中寒光爆射，“给我搜山！挖地三尺，也要把疤脸强那个杂碎给我揪出来！要活的！”
刺耳的警笛声和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红蓝光芒划破了盘山公路的黑暗。现场瞬间被封锁，急救人员紧张地将奄奄一息的陈明达从变形的车厢里抬出，送上救护车。警察迅速拉起警戒线，勘查现场。老金带来的几个精悍手下，如同猎豹般无声地散开，手持强光手电，朝着疤脸强可能逃窜的山林方向包抄过去。
周志远拒绝了医生立即处理伤口的要求，只让简单地重新加压包扎止血。他靠在越野车冰冷的车门上，点燃一支烟，辛辣的烟雾吸入肺腑，试图压制那翻江倒海的剧痛和恨意。公文包就放在他脚边，像一个沉默的潘多拉魔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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