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墙上挂钟的指针，已经指向了下午四点。
祁同伟坐在角落的一张办公桌后，面前摊开的并非本案的卷宗，而是特区其他几起久侦未破的重案材料。
既然下来了，就当是次巡视了，对特区刑侦支队的工作状况，他也要做到心里有数。
毕竟他们也属于自己的下属，虽然不属于直接领导。
郑飞垂手肃立在一旁，额头在灯光下反射着一层细密的汗珠，后背的衬衫也有些汗湿的痕迹。
没办法，压力山大。去年全市的命案破案率堪堪达到百分之五十，在全省垫底。此刻被上级领导兼昔日的老师这样无声地审视着，他感觉每一秒都无比漫长。
门外，刘四喜正和程度正凑在一起抽烟。
刘四喜深吸了一口，吐出浓浓的烟雾，瞥了一眼身旁神情紧绷的程度，压低声音道：“程科长，你年纪轻，老哥我跟你提点意见，你看好不好？”
程度连忙态度恭敬的道：“刘科长，您太客气了，叫我程度就行！您尽管说，我听着！”
“你啊，”刘四喜语重心长，声音压得更低，“你现在的主要任务，是保障好祁处长的行程、安全和生活！前天在会上，你怎么能主动请缨要去执行那么危险的任务呢？这……有点主次不分了啊！”
程度脸“唰”地一下红了，像被抽了一巴掌。
后来他也反复琢磨，确实是自己太冒失了。祁同伟把他从汉东带到粤省，又委以重任带在身边，这份知遇之恩让他感激涕零，只想豁出命去工作来报答，同时......也是太想进步了！
“刘科长，您说得对！我……我太冲动了！知道错了！以后绝对注意分寸，分清主次！”
程度的声音带着诚恳的懊悔。
刘四喜见他态度端正，脸上露出一点笑意，拍拍他肩膀：“也没那么严重。年轻人嘛，有股子冲劲儿是好事！就是凡事多想想，位置摆正就好！”
就在这时，祁同伟推开椅子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
只见他慢悠悠的走出门，门口的程度看到后，走到他身边问道：“处长，要去哪里？”
“没事，”祁同伟摆摆手，脸上带着一丝坐久了的倦意，“屋里闷，出去透透气。钥匙给我，你们忙你们的，不用管我。晚饭也不用等我，我自己解决。”
他从程度手里接过那辆从汉东带过来的黑色三菱越野车的钥匙，径直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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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停在郑富国律所的楼下。
乘电梯到了律所所在楼层，就看到前台一个穿着剪裁合体的米白色职业套装、妆容精致的美女立刻迎了上来，脸上带着标准的职业微笑。
“先生，您好。请问您找哪位？”她的声音清脆悦耳。
“郑富国。”
美女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惊诧和不易察觉的审视。眼前这男人确实高大英俊，气质冷峻，但开口就直呼她们鼎鼎大名的郑所长全名？也太不客气了吧？
她保持着微笑，身体却微微前倾，巧妙地挡在了祁同伟的去路上：“请问您有预约吗？郑所长他正在……”
祁同伟心里哂笑：预约？我找他还要预约？
不过却不能跟这位小美女计较，他停下脚步，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自认为极具魅力的笑容：“你去通知他一声，就说我姓祁。”
美女被他这个笑容晃了一下，心跳莫名快了一拍，但职业素养让她立刻稳住心神，笑容依旧得体，语气却带着不容商量的坚持：
“对不起，先生。郑所长他正在接待重要的客人。如果您没有预约的话，恐怕需要改天再来了。”
她微微欠身，姿态无可挑剔，却像一堵柔韧的墙。
祁同伟挑了挑眉。哟呵？在自己的“致命微笑”下还能如此坚持原则？有点意思！
不过，预约是不可能预约的。
他笑了笑，不再看她，假装随意地伸手进夹克内兜里摸索了一下，变戏法似的掏出一个板砖大小的黑色大哥大。
美女的眼睛瞬间瞪大了，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大砖头。
这人夹克内兜是怎么装下这么个大家伙的？
祁同伟熟稔地按下几个键，听筒里传来接通的长音。
“喂？主席？”郑富国的声音带着点疑惑，下午不是刚通过电话把该交代的事都交代完了吗？
“我在你律所门口，”祁同伟看着前台美女那惊讶的表情，慢悠悠地说，“被一位非常恪尽职守的美女给拦住了。说要预约。我现在正式问一下，请问郑大老板，现在有空接见一下吗？”
电话那头沉寂了一秒，随即传来“咣当”一声闷响，像是椅子被猛地撞开。紧接着，一阵急促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个圆滚滚的身影炮弹般冲了出来，正是郑富国。
他看都没看前台，肥胖的脸上堆满了夸张的惊喜，张开双臂就给了祁同伟一个结实的熊抱：
“哎呀我的主席啊！你来也不提前吱一声！搞突然袭击啊这是！”
祁同伟笑道：“本来没打算来的，实在是无聊，到你这散散心！”
郑富国又瞥了一眼旁边脸色发白的前台，劈头盖脸就朝那前台美女吼道：“你怎么搞的？眼睛长头顶上了？还想不想干了？！为什么不立刻通知我？！啊？”
前台美女被吼得浑身一颤，眼圈瞬间红了，支支吾吾地辩解：“我……我看您房间……有重要的客人……”
“什么客人能有主席尊贵？！”郑富国声音更高了，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对方脸上。
“行了行了！”祁同伟不耐地打断他，“郑胖子，预约制是不是你定的规矩？如果是你定的，就按规矩来，别在这里吼人家小姑娘。没意思！”
他不再理会两人，抬脚径直朝律所深处走去。
郑富国此时却对着前台换了副“抱歉”的表情，眨着眼睛，嘴上却严厉的说：“回头再收拾你……”
这才小跑着跟上祁同伟的脚步。
“你房间里有客人？”祁同伟在郑富国办公室门口停下脚步，“我去会议室等你。”
“不用不用！”郑富国不由分说地拉住祁同伟的胳膊，脸上堆满热切的笑，“就是闲聊，台湾来的一个客户，过来考察律所的！你来得正好，正好帮我撑撑场面！走走走！”
他几乎是半推半拽地把祁同伟拉进了他那间装修豪华的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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