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浩也想着劳逸结合，总埋头苦干也不是办法。
第二天，他没惊动太多人，只让丁一军陪着，一起来到了化工厂。
这家化工厂是中部地区数一数二的化工基地，如今产品销路很广，尤其是宋副厂长，更是立了大功——居然把产品卖到了海外。
虽说不是什么高端产品，但能挣回外汇，这在当下可不简单，自然值得重视。
张浩的到来，让厂里的领导班子都有些紧张，纷纷过来迎接。
张浩最反感这套虚礼，和众人简单寒暄了几句，就对马书记说：“老马，这些繁文缛节就免了，你和小宋陪我逛逛就行。”
马书记有些尴尬，试探着说：“要不叫上老韩？他是管财务的，也好跟您汇报下咱们的财务情况。”
“别谈汇报，”
张浩摆了摆手，“我今儿就是来转转，散散心。手头工作堆太多，出来透透气，你可别拿烦心事烦我。”
宋副厂长笑着接过话头：“张省长您就别谦虚了，来，我带您这边看看。”
“好。”
张浩看向工地，只见渣土车来来往往运着石料，打桩机轰鸣作响，一派忙碌景象。
宋副厂长在一旁介绍：“这是在搞土地三通一平。之前主机没定下来，地基没法动工，现在主机到位了，才根据它的规格开始打地基。”
张浩摆了摆手：“这些就不用说了。我听说你们搞了个小型实验室？”
宋副厂长有些惊讶：“这个您都知道？那我带您去参观参观。”
“行。”
韩副厂长和马书记对视一眼，也跟了过去。
还没走到实验室门口，张浩就看到里面的工作人员、技术员都穿着无尘服，正有条不紊地忙碌着。
他随口问道：“这个实验室，总投入花了多少？”
韩副厂长立刻上前回话：“张省长，这实验室总投入是30万元，后面陆续做实验，零零总总又花了5万多。”
张浩看向他，表情严肃。韩厂长心里咯噔一下，顿时像掉进了冰窟窿，琢磨着是不是领导觉得投入太多了。
宋副厂长刚想开口解释，张浩抬手制止了他。
马书记连忙上前：“领导，您有什么指示尽管说，什么批评我们都能接受。”
张浩却笑了：“老马呀，你别这么敏感。我啥时候说要批评你们了？”
他话锋一转，“第一，你们厂子虽说在咱们这儿，但直属化工部管，我们也就是监管一下。第二，你们厂子家大业大，应该不至于缺这三瓜两枣吧？怎么我倒觉得你有点小家子气了？”
这话一出，众人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马书记一脸委屈：“张省长，您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我们哪有自主定价权？产品全归对外贸易部管。”
“虽说部分产品卖的是外汇，可给我们结算的是人民币，利润真没您想的那么高。就这三十几万，还是我和小宋跑部里，磨了好几天才争取来的。”
张浩转过身问宋副厂长：“你咋跟部里申请的？”
宋副厂长被问得一愣，挠了挠头：“我就直接说要钱啊。还立了军令状，说要搞定向研发，只要成功了，申请专利后，以后能为国家省不少外汇。”
张浩摇了摇头：“你呀你呀。申请什么钱？你直接要利润的50%啊。”
马书记一听连连摆手：“张省长，这可不行，得要了部里的老命了，他们哪会给啊？”
“哼，老马，你买过菜没有？”
张浩看着他，“这么浅显的道理——你不会跟他们砍价吗？难道他们说多少就是多少？”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再说了，你们总申请这钱那钱，不如直接要利润的百分比。你们自己算算：每年利润多少用于员工福利，多少用于扩大生产，多少投入研发，清清楚楚列出来，部里还好意思卡着不给？”
众人听着，都陷入了沉思，觉得这话虽直接，却透着实在的道理。
“总之原则就一个，拿你们自己的利润说事，明白吗？”
张浩语气笃定，“再说，我这边也会跟化工部沟通一下。下次你们先找尹主任，把他说通了，就成功了一半。先别去找部长，先找计划司的人，然后去找贺副部长。老贺懂技术，更懂管理，你们之前的方向搞错了。”
马书记连忙点头：“张省长，这些门道我还真没琢磨透。”
张浩摇了摇头：“老马，你不是没琢磨透，是不敢。你每次带着宋副厂长过去，他是搞技术的，哪应付得来部里那些熟门熟路的人？”
“他性子直，就会拿数据跟领导立军令状，立那个有什么用？一次两次完成了，后面要是出点岔子完不成怎么办？”
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现在要做的不是立什么军令状，是拿利润说事，把该得的钱拿过来。”
“别谈什么兄弟单位，没用，实打实的利益才最实在。”
“还有一点，就是要突出，你们在中部地区解决老百姓，切实问题。上面的人最重视的就是民生问题。”
宋副厂长听着，脸上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张省长，您这么一说，我倒是明白了，之前确实太轴了。”
“明白就好。”
张浩看了看他，“搞技术是你的强项，但跟上面打交道，得讲究方式方法，让老马多费心，你们配合好。”
马书记连忙应道：“哎，一定一定，谢谢张省长指点，我们回头就按您说的办。”
最后张浩准备离开时，宋副厂长拉住他，递过一张清单：“张省长，您看看这个。”
张浩接过清单一看，叹了口气，看向马书记：“老马呀老马，你真是……”
马书记满脸尴尬，一时说不出话来。
张浩指着清单道：“设备都拉回来了，你居然让配套的给跑了？别总说什么‘都是兄弟单位’，你们顾全大局，人家未必顾全你们。”
“主机定了，配套设备用国产的，产能能跟上吗？根本不是一个量级，顶多部分能用国产的。这一点上，你还真不如小宋。”
“是是是，张省长，我得检讨。”马书记连忙表态。
“检讨有什么用？老好人当过头了！”
张浩摆了摆手，“行了，我给那边问问吧，但你们别抱太大希望。化工领域我不算太熟，而且那边不一定有存货，说不定还得从别处调。还有钱的事，价格我也不清楚，你们得有心理准备。”
宋副厂长连忙道：“张省长，一切拜托您了。钱的话，我们现在拿不出太多，您看能不能搞个分期付款？”
张浩深吸两口气，被他们这一连串的话逗笑了：“哼，老马，我一直以为你当老好人，这小子实诚，现在看来，你们是一路货色。”
“我走了。”张浩转身就走。
韩副厂长、马书记、宋副厂长连忙跟出来相送。
张浩摆了摆手：“别送了，你们这心思，我怕送出什么好歹来。”
车子开出没多远，丁一军忍不住笑了：“领导，您还真没把他们当外人。”
张浩叹了口气：“都是为了国家嘛，能帮就帮一把。他们那点小伎俩，我能不知道？”
“但你看宋副厂长，搞技术是把好手，厂子能有现在的局面，他功不可没。只要是干实事的，这点‘小算计’，就当是为了把事办成吧。”
丁一军点点头，没再多说。车子平稳地驶离厂区，朝着市区的方向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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