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儿科诊室的消毒水味，混着淡淡的婴儿润肤露香气，形成一种格外复杂的气息。顾沉舟抱着顾念安坐在长椅上，小家伙裹着米白色的薄外套，小脑袋靠在他肩头，蔫蔫的没精神，偶尔咳嗽一声，胸口微微起伏，看得他心揪成一团。
“还难受吗？”他低头，鼻尖蹭了蹭女儿温热的脸颊，声音放得极柔，“医生马上就叫我们了，看完就好了，好不好？”
顾念安眨了眨湿漉漉的眼睛，小手紧紧攥着他的衬衫纽扣，含混地喊：“妈妈……”
“妈妈去缴费了，马上回来。”顾沉舟抬手，用指腹轻轻擦去她嘴角溢出的口水，指尖触到她微凉的皮肤，心里更沉了些。这是安安出院后第三次复诊，咳嗽总反复，医生说要警惕肺炎，让今天再来做个雾化。
苏晚快步从缴费处回来，手里捏着缴费单，额角沁着薄汗：“轮到我们了，医生刚叫号。”她走到顾沉舟身边，伸手摸了摸安安的额头，“没发烧，就是这咳嗽老不好，真让人揪心。”
“进去看看再说，医生有经验。”顾沉舟站起身，稳稳抱着孩子，跟着苏晚走进诊室。
医生拿着听诊器，仔细听着安安的胸口，顾念安吓得往顾沉舟怀里缩，小身子微微发抖。“别怕别怕，阿姨轻轻的。”医生柔声哄着，又问，“这几天睡眠怎么样？奶量有没有减少？”
“睡眠还行，就是后半夜会咳醒几次。”苏晚连忙回答，“奶量比之前少了点，辅食也吃得不多，就喜欢喝点梨水。”
顾沉舟补充道：“昨天夜里咳得厉害些，喝了梨水后缓过来了，早上起来精神好了点，但还是没力气。”
医生点点头，放下听诊器：“问题不大，没发展成肺炎，就是呼吸道还有点炎症，再做两次雾化，配合吃药就行。雾化现在就能做，做完我再开点巩固的药。”
“好，麻烦医生了。”苏晚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点笑意。
顾沉舟抱着安安跟着护士去雾化室，苏晚留下来拿药。雾化器的面罩扣在安安脸上，小家伙一开始还抗拒，扭动着身子想躲开，顾沉舟耐心地哄：“安安乖，就五分钟，做完爸爸给你买小火车，好不好？”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找出之前存的儿歌视频，凑到女儿眼前：“你看，小火车开过来了。”
彩色的画面和欢快的音乐起了作用，顾念安盯着手机屏幕，渐渐不闹了，乖乖戴着面罩呼吸。顾沉舟抱着她，目光落在屏幕上，心里却在盘算着公司的事——早上出门前，陈默说负面通稿的影响还在发酵，股价开盘后又跌了两个点，技术部的漏洞修复报告还没发过来。
正想着，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陈默的电话。顾沉舟示意护士帮忙照看一下，走到雾化室门口接起，声音压得很低：“怎么样了？”
“顾总，公关部的回应发出去了，但效果不太好，资本方还在暗中推波助澜。”陈默的声音带着焦虑，“技术部的报告还差最后一部分，预计中午前能发你邮箱。另外，有几家合作方发来问询函，想了解我们的资金链情况，需要你亲自回复。”
顾沉舟的眉头不自觉皱起，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雾化室里传来安安咿咿呀呀的声音，他回头看了一眼，小家伙正盯着他，面罩后的小脸蛋鼓鼓的。
“合作方那边，你先替我回复，就说顾氏资金链稳定，‘星尘’项目推进正常，下午我会统一给他们回电话。”他的声音沉稳，听不出丝毫慌乱，“技术部那边催一催，务必中午前给我，我要在下午的董事会上用。”
“好，我马上办。”陈默顿了顿，又说，“顾总，你要是没时间，董事会我可以代为出席，你安心陪孩子看病。”
“不用，我下午赶回去。”顾沉舟果断拒绝，“董事会很重要，不能缺席。”
挂了电话，他靠在墙上，闭了闭眼。太阳穴突突地跳，连日来睡眠不足的疲惫感像潮水般涌上来，几乎要将他淹没。可一想到雾化室里的女儿，想到家里等他的妻子，他又立刻挺直了脊背，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倦意。
走进雾化室时，安安已经做完了，护士正在摘面罩。小家伙看到顾沉舟，立刻伸出小手：“爸爸抱！”
“我们安安真勇敢！”顾沉舟快步走过去，把她抱起来，在她脸上亲了口，“奖励你一个小火车，一会儿让妈妈去买。”
苏晚刚好拿着药过来，听到这话笑着说：“就你惯着她，家里的玩具都堆不下了。”
“女儿就是要宠着。”顾沉舟接过她手里的药袋，顺手拎起放在墙角的公文包——早上出门时，他还是忍不住把几份紧急文件带来了，想着雾化的间隙能处理一下。
走出诊室，苏晚看着他手里的公文包，忍不住说：“你要是忙，就先回公司吧，我带安安回家就行，雾化明天再来做也可以。”
“不行。”顾沉舟想都没想就拒绝，“雾化必须今天做，而且我下午再回公司也不迟。”他低头看了看手机，“现在才十一点，我们先带安安去吃点东西，然后找个地方，我处理点工作，下午两点再送你们回家，我去开董事会。”
“你这样来回跑，太累了。”苏晚心疼地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要不我带安安在医院附近的咖啡馆等你，你处理完工作再来找我们？”
“不用，一起。”顾沉舟抱着安安，率先走向电梯，“我已经让陈默把需要签字的文件发我邮箱了，找个有电源的咖啡馆就行，我边看着安安边处理，不耽误。”
苏晚知道他的脾气，决定的事不会轻易改变，只好跟上他的脚步。
医院附近的咖啡馆里，人不算多。顾沉舟找了个靠窗的卡座，让苏晚抱着安安坐好，自己则拿出笔记本电脑，放在桌上。“你先点杯喝的，我处理几份文件，很快。”他说着，指尖已经在键盘上敲了起来。
苏晚看着他专注的侧脸，鼻梁高挺，下颌线紧绷，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身上，却遮不住他眼底的疲惫。她轻声喊：“沉舟。”
“嗯？”顾沉舟头也没抬，继续看着屏幕。
“先喝口水吧。”苏晚递过一杯温水，“别太累了，身体要紧。”
顾沉舟停下动作，接过水杯喝了一口，抬头看向她，嘴角扬起一抹浅浅的笑：“没事，我撑得住。”他的目光落在苏晚怀里的安安身上，小家伙正拿着一块小饼干，慢慢啃着，眼神亮晶晶的，“你看安安多乖，有她在，我就有劲儿。”
苏晚没说话，只是拿起纸巾，轻轻擦了擦他的嘴角。她知道，他说的是真心话，可正是这份“撑得住”，让她更心疼。这个在外人面前杀伐果断的顾总，在家人面前，永远把最坚强的一面展现出来，所有的压力和疲惫，都自己扛着。
顾沉舟处理完文件，刚合上电脑，手机又响了，是技术部总监打来的。“顾总，漏洞修复报告做好了，我发你邮箱了，你看看有没有问题。”
“好，我现在就看。”顾沉舟重新打开电脑，快速接收邮件，仔细浏览起来。报告很长，全是专业术语，他看得格外认真，时不时在键盘上敲几下，做着批注。
安安吃完饼干，有些无聊，伸手去抓他的电脑屏幕。“别闹，爸爸看东西呢。”顾沉舟伸手握住她的小手，在她手背上亲了一下，“再等一会儿，爸爸看完就陪你玩。”
苏晚把安安抱过来，拿出随身带的小玩具，陪她一起玩：“我们不打扰爸爸，爸爸忙完就陪我们回家。”
顾沉舟快速看完报告，回复技术部总监：“没问题，按这个报告准备董事会的演示文稿。”发完邮件，他终于合上电脑，长长舒了口气。
“忙完了？”苏晚问。
“嗯，忙完了。”顾沉舟伸手，把安安从苏晚怀里抱过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我们回家，好不好？”
“回家！玩！”顾念安拍着小手，兴奋地喊。
顾沉舟笑着起身，拎起公文包，一手抱着孩子，一手牵着苏晚，走出了咖啡馆。阳光正好，照在三人身上，暖意融融。顾沉舟低头看着怀里的女儿，又看了看身边的妻子，心里那份因工作而起的焦灼，渐渐被亲情的暖意抚平。
他知道，接下来还有董事会的硬仗要打，顾氏的危机也还没完全解除，但只要身边有妻女的陪伴，他就有勇气去面对所有风雨。在这场事业与家庭的双线战场上，他或许疲惫，却从未退缩——因为他要守护的，是他的战场，更是他的摇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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