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刚亮，太平镇就忙活开了。
潘金莲起了个大早，先在镇子里转了一圈。街上的百姓看见她，有的赶紧低头，有的偷眼瞧，眼神里都是好奇和小心。几个半大孩子跟在她后面跑，被自家大人拽回去，小声训斥：“不要命啦？那是主上！”
潘金莲没理会这些，她看得很仔细。哪段城墙塌了，哪条水沟堵了，哪家房子破了，都记在心里。转完一圈，心里有数了——这镇子破败得比想象中还厉害。
回到镇衙，她把胡三、武松、李账房，还有昨天那几个管事的都叫来。
“胡将军，”她先问胡三，“城墙有几处塌了，你知道吗？”
胡三脸一红：“知……知道。可没人手修，也没材料……”
“现在有人手了。”潘金莲说，“从今天起，所有青壮分成三队：一队修城墙，一队清沟渠，一队开荒种地。妇孺老人，会针线的去领布做衣裳，会做饭的去食堂帮忙。干的活都记工分，工分换粮食。”
她看向李账房：“李叔，你把工分账立起来。干一天活，记十个工分。五个工分换一斤粮，两个工分换一两盐。布匹、针线这些，也定个价。”
李账房连忙记下。
“胡将军，”潘金莲又转向胡三，“你手下那一百多兵，也分成三拨：一拨守城，一拨巡逻，一拨帮着百姓干活。记住，兵是保护百姓的，不是欺压百姓的。谁敢抢百姓东西，欺男霸女，军法处置。”
胡三重重点头：“是！”
安排完这些，潘金莲让武松带人去山里接人，自己则去了食堂——她要看看百姓吃的到底是什么。
食堂设在镇东头一座破庙里。几个妇人正在熬粥，大锅里水多粮少，稀得能照见人影。旁边摆着几筐野菜，是刚挖来的，还带着泥。
“主……主上。”管食堂的妇人看见她，吓得手都不知道往哪放。
潘金莲舀了一勺粥看看，又看了看野菜：“就这些？”
“就……就这些。”妇人小声说，“粮仓快空了，野菜也不多……”
潘金莲没说什么，转身去了粮仓。粮仓里果然空了大半，剩下那点粮食，都是陈米，还有虫。最多够全镇人吃十天。
她心里沉甸甸的。太平镇是拿回来了，可要是没粮，早晚还得乱。
回到镇衙，她叫来胡三：“胡将军，太平镇附近，有没有什么大户人家？我是说，家里有存粮的那种。”
胡三想了想：“有倒是有……镇西头赵员外家，以前是开粮铺的，家里肯定有粮。可……可赵员外这人吝啬，想从他手里弄粮，难。”
“带我去看看。”
赵员外家是座三进的大院子，青砖灰瓦，在这破败的镇子里格外扎眼。胡三上前敲门，好半天才开了条缝，一个家丁探出头来。
“赵员外在家吗？”胡三问，“凤主来访。”
家丁吓得一哆嗦，连忙开门。潘金莲走进去，院子里倒也干净，只是空荡荡的，不见人影。
正厅里，一个五十多岁、穿着绸缎长衫的胖子迎出来，脸上堆着笑，可眼神里透着戒备：“不知凤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赵员外客气。”潘金莲在椅子上坐下，开门见山，“我这次来，是想跟员外商量借粮的事。”
赵员外脸上的笑僵了僵：“借粮？这个……不瞒凤主，小老儿家里也快揭不开锅了。这兵荒马乱的，哪还有余粮啊？”
潘金莲看着他：“员外说笑了。太平镇谁不知道，赵家是开粮铺起家的。没粮，你这身绸缎衣裳，这大院子，哪来的？”
赵员外额头冒汗：“这……这是祖产，祖产……”
“我不白借。”潘金莲说，“按市价买。现在市面上一石米多少钱？”
李账房在旁边答：“江南那边，一石米二两银子。咱们这儿……得三两。”
“我给三两。”潘金莲说，“先借一百石，秋收后还。另外，员外家的院子、铺子，我派人保护，绝不让乱兵祸害。”
赵员外眼珠子转了转：“凤主，不是小老儿不肯……实在是没有啊。要不，您搜？您要能搜出一百石粮，小老儿白送！”
这话说得硬气。潘金莲笑了笑：“搜就不必了。不过赵员外，有句话我得提醒你——方腊的兵要是打回来，第一个抢的就是你这种大户。到时候，可不是借，是抢，连命都可能没了。”
赵员外脸色白了白。
“跟我合作，至少我能保你平安。”潘金莲站起身，“员外好好想想。想通了，让胡将军带个话。”
说完，她带着人走了。
回到镇衙，胡三忍不住说：“凤主，这赵老抠是出了名的铁公鸡，怕是不会借。”
“他会借的。”潘金莲说，“不过不是现在。等咱们把镇子收拾出个样子，他自然就来了。”
接下来的几天，太平镇像台生锈的机器，慢慢转起来了。
修城墙的，清沟渠的，开荒的，各干各的活。虽然饭还是稀粥野菜，但干活能记工分，有了盼头，大伙劲头还挺足。
武松从山里接来了剩下的人，营地又热闹了些。潘金莲让新来的人都先帮着修城墙——这是眼下最要紧的事。
到了第五天，城墙塌的那几处，勉强补上了。虽然修得粗糙，但至少能站人防守了。
第六天头上，赵员外竟然真的来了。
还是那身绸缎长衫，但脸上多了几分恭敬：“凤主，小老儿……小老儿想通了。粮可以借，不过……不过得立字据。”
“可以。”潘金莲让李账房当场写了借据，按了手印。
赵员外看着那一百石粮食装车运走，心疼得脸直抽抽，但还是强笑着说：“凤主，往后……往后还请多关照。”
“自然。”潘金莲说，“员外放心，有我潘金莲在一天，太平镇就乱不了。”
粮食运到粮仓，李账房重新算了账——加上这一百石，够全镇人吃一个月了。省着点，能撑到夏收。
潘金莲心里踏实了些。有粮，人心就稳。
傍晚，她站在修好的城墙上，看着渐渐有了生气的太平镇。炊烟袅袅升起，街上有了行人，孩子们在空地上玩耍。
虽然还是穷，虽然还是难，但至少，这座镇子活过来了。
胡三站在她身边，感慨地说：“凤主，您来了才几天，太平镇……好像不一样了。”
“这才刚开始。”潘金莲说，“胡将军，往后的事还多着呢。练兵、种地、收税、防务，哪样都不能松。”
“俺明白。”胡三说，“您放心，俺一定尽心。”
潘金莲点点头，看向远方。那里是凤翔的方向。
太平镇站稳了，下一步，就该想凤翔的事了。
不过不急。
饭得一口口吃，路得一步步走。
先把太平镇经营好，有了根基，才能图谋别的。
夜色渐浓，太平镇的城头上，火把次第亮起。
新的生活，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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