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破晓,灰蒙蒙的天光穿透云层,给死寂的货运区镀上一层冷硬的底色。
货车车门被轻轻推开,张峰率先跳下车,靴底碾过地面的碎石,目光扫过不远处的货运入口。
那里散落着几辆被撞得变形的货车,车身上布满密集的弹孔,挡风玻璃碎裂成蛛网,弹孔边缘的金属还泛着淡淡的锈色,显然是一个月内经历的战斗。
“都下来,趁天亮行动。”张峰的声音压得极低,身后的众人陆续下车,围拢在集装箱的阴影里。
小周站在强哥身侧,手按在腰间短刀上,目光警惕地扫过四周。
赵姐抱着孩子,下意识将孩子往怀里紧了紧,脚下不小心踢到一块断裂的钢筋,钢筋旁露出半截感染者的残肢,腐肉还未完全干瘪,暗红色的血迹在地面凝结成块,边缘仍有些许湿润。
那名腿部受伤的队友最后一个下车,左腿落地时踉跄了一下,迅速用手里的消防斧拄住地面,裤管缠裹的厚布条早已被暗红的血渍浸透,每走一步都微微皱眉,显然伤口仍在隐隐作痛。
“能撑住?”张峰回头瞥了眼他的伤腿,声音里带着一丝关切。
他点了点头,没多说话,只是扶着集装箱边缘慢慢站稳,消防斧的木柄被攥得发白。
一天前哨站死战,一辆侧翻的军用装甲车断裂的金属支架划破了他的小腿,如今只能靠器械辅助行走。
“目标是地下室的地下管道,直通高墙另一侧。”
张峰蹲下身,指尖划过地面一道深浅不一的弹坑,坑壁残留着新鲜的硝烟焦黑,泥土里还混杂着未散尽的火药味。
“军方撤离也就半个多月,这是他们留的备用通道。地上的弹痕、烧灼痕迹,都是清理感染者时留下的,但地下室大概率有漏网之鱼。”
陈默靠在集装箱上,目光掠过不远处的货运区围墙。
墙面上布满炸开的豁口,砖石碎块散落一地,其中一块碎石上嵌着半枚黄铜弹壳,弹壳表面还没氧化发黑。
他鼻腔里隐约捕捉到一丝混杂着腐臭和硝烟的气息。
那气息比普通感染者的味道更淡,却带着诡异的黏腻感,刻意压低声音:“全程静音,禁用枪械。军方清理过表层,但地下室空间复杂,可能藏着感染者,甚至诡雷。他的腿不方便,待会儿尽量走平整路段,别触发意外。”
李铭踢开脚边一具被爆头的感染者尸体,尸体僵硬却未腐烂,额头的弹孔边缘整齐,暗红色的血液在身下积成一小滩,显然是军用步枪造成的致命伤:“我、张峰、陈默开路,强哥、小周断后。老何,你护着赵姐、阿晴和孩子走中间,顺便照看一下他——伤腿不能受力,遇情况先扶他躲起来。”
强哥攥着砍刀,低头看向地面一道被炸药炸开的裂缝,裂缝里卡着几块感染者的碎骨,骨头上还挂着未脱落的腐肉。
“急救包和备用弹匣都在老何背包里,遇情况优先护伤员和孩子,冷兵器解决,枪声会惊动高墙守军。”
张峰抬手看了眼天光,云层渐渐散去,阳光即将穿透薄雾:“再等就暴露了,走。”
众人呈楔形队形向货运区侧面移动,受伤的队友落在中间,靠着消防斧和老何的偶尔搀扶缓慢前行,伤腿每一次落地都格外小心,避免牵扯伤口。
沿途的景象触目惊心。
废弃的集装箱上布满机枪扫射的密集弹孔,地面散落着大量崭新的空弹壳和破损的军用头盔,偶尔能看到穿着迷彩服的士兵尸体,有些尸体肿胀却未完全腐烂,胸前的弹孔还在渗着暗红色的血渍,显然是近期牺牲的。
通风口就在一排废弃货架后方,铁网锈迹不重,边缘被炮火熏得发黑,轻轻一碰就簌簌掉渣,缺口处还挂着几根带着焦痕的铁丝。
强哥上前,砍刀刀刃抵住铁丝网连接处,发力一撬,“咔嚓”一声脆响,铁网被撬开一个足够一人通过的缺口。
陈默率先探头往下看,地下室一片漆黑,只有微弱的天光从缺口透入,隐约能看到堆积的废弃木箱和散落的机械零件。
地面上散落着更多感染者的残肢,有的被拦腰斩断,有的头颅不翼而飞,断口处的血肉还未完全干涸,暗红色的血迹在地面拖出长长的痕迹,显然是军队清理时留下的战果。
他耳朵微微一动,捕捉到地下室深处传来极轻的摩擦声,那声音不像普通感染者的嘶吼,更像是某种生物在地面缓慢滑行,带着黏腻的湿滑触感。
他没多说,回头对众人做了个“跟上”的手势,双手撑住缺口边缘,纵身跳了下去,靴底落地时踩在一片未干的血渍上,只发出轻微的闷响。
张峰紧随其后跳下,转身伸手接应受伤的队友扶着缺口边缘,右腿先试探着落地,再缓缓将伤腿挪下来,落地时没稳住,踉跄着撞在张峰身上,疼得闷哼了一声。
强哥蹲在通风口旁,指尖划过铁网上新鲜的抓痕。
痕迹细密而锋利,边缘还沾着一丝透明黏液,完全不像普通感染者粗糙的爪子。
他抬头看向陈默消失的黑暗背影,眉头微蹙,低声对身旁的小周道:“这痕迹不对劲。”
陈默落地后立刻屈膝卸力,军刀在掌心转了半圈,稳稳握在手中。
地下室里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与硝烟味,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黏腻气息,比普通感染者的腐臭更显诡异。
他借着微弱天光扫视四周,废弃木箱堆叠如山,有的已经坍塌,露出里面散落的机械零件和断裂的包装带,地面的血渍蜿蜒向深处延伸,像是某种生物爬行留下的轨迹。
“下来。”陈默压低声音,指尖在地面轻轻敲击,示意落点安全。
李铭扶着受伤的队友慢慢跳下,老何抱着孩子,小周在旁托了一把赵姐,阿晴则攥着短刀,小心翼翼地落在最后。
众人落地时尽量放轻动作,只有靴底摩擦地面的细微声响,夹杂着受伤队友隐忍的低喘,在空旷的地下室里格外清晰。
“往东南角走。”张峰对照着记忆中的方位,指向地下室深处,那里的光线更暗,只能隐约看到一道被杂物遮挡的通道口,“脚下看清楚,别踩空。”
众人贴墙前行,受伤的队友拄着消防斧,每一步都走得极慢,老何不时伸手扶他一把,避免他被地面的碎石绊倒。
陈默走在最前,感官被极致放大——除了众人的呼吸声、受伤队友的脚步声,他还能捕捉到远处传来的、极轻的“沙沙”声,像是某种薄膜在地面摩擦。
他放慢脚步,抬手示意众人暂停,军刀微微前倾,目光锁定声音来源的方向。
“怎么了?”张峰凑到他耳边,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陈默没有回头,只是用下巴指了指前方的转角:“有东西,不是普通感染者。”
话音刚落,转角处突然窜出一道黑影,速度快得惊人,没有发出任何嘶吼,直奔队伍最中间的孩子而去。
那黑影身形佝偻,皮肤呈暗灰色,指尖长着细密的利爪,正是之前铁网上留下抓痕的生物!
“小心!”强哥反应极快,砍刀挥出一道寒光,精准劈向黑影的肩膀。
“噗嗤”一声,利刃入肉的声响在寂静中炸开,黑影被劈得一个踉跄,却没受致命伤,反而转身扑向强哥,利爪带着风声抓向他的咽喉。
陈默脚尖点地,身形瞬间欺近,军刀直刺黑影的头颅,动作快得超出常人反应极限——他刻意收了三分力,却仍比强哥的挥砍迅猛数倍。
强哥眼角余光瞥见陈默的动作,瞳孔微缩:这速度,根本不像普通人能做到的。
黑影似乎察觉到致命威胁,猛地侧身躲避,军刀擦着它的耳际划过,在墙壁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刻痕。
它落地时发出一声极轻的呜咽,声音尖锐却短促,随即转身向地下室深处逃窜,速度快得几乎只剩残影。
“别追!”陈默低喝一声,按住想要上前的李铭,“这里地形复杂,可能有埋伏,他跟不上。”
张峰蹲下身,检查黑影留下的血迹——那血液呈暗红色,带着一丝黏稠的质感,与普通感染者的血液略有不同。“是军方清理时漏网的变异体,”他脸色凝重,“速度快,不嘶吼,专门偷袭,比普通感染者危险得多。”
受伤的队友靠在墙上喘着粗气,伤腿微微发抖,却仍警惕地盯着黑影逃窜的方向,消防斧紧紧握在手中。
强哥握紧砍刀,目光落在陈默身上,刚才那一瞬间的爆发力,让他心里的疑虑又深了一层。
信任和疑虑互相交织。
他没说话,只是默默抬手,指了指前方的通道口,示意继续前进。
众人重新聚拢,赵姐紧紧抱着孩子,孩子被刚才的动静吓得浑身发抖,却懂事地没哭出声。
只有在陈默转身的瞬间,他悄悄往赵姐怀里缩了缩,眼神下意识避开陈默的方向,小手攥得更紧了。
陈默率先绕过转角,军刀始终保持戒备,他能感觉到,黑暗中还有更多双眼睛,正在盯着他们。
通道口就在前方,被几个废弃的油桶挡住,油桶上布满弹孔,显然是军队留下的路障。
陈默正准备上前挪开油桶,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嘶”声,回头一看,阿晴的手臂被墙壁上的铁刺划伤,鲜血正顺着指尖滴落。
而那滴落的鲜血,似乎触发了某种反应——远处的黑暗中,传来更多“沙沙”的摩擦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密集。
阿晴的手臂被铁刺划开一道两厘米深的口子。
鲜血不再是此前的零星渗血,而是顺着指尖成滴坠落,“啪嗒”一声砸在地面的碎石上,溅开细小的血花。
强哥立刻掏出腰间的布条递过去:“按住伤口!别让血滴了!”
阿晴慌乱地按住伤口,却止不住鲜血从指缝溢出,又落下几滴。
而远处的“沙沙”声瞬间从零散变得密集,像是有无数东西被这新鲜且持续的血腥味唤醒,快速向这边聚拢。
“之前怎么没事?”小周压低声音问,目光警惕地扫向黑暗。
张峰蹲下身查看阿晴的伤口,又瞥了眼受伤队友的腿——对方裤管的布条虽渗血,但血迹早已黏稠发黑,显然是伤口结痂后轻微裂开的陈旧血渍,量少且不新鲜。
而阿晴的伤口是新伤,血液鲜红且成滴滴落,浓度和新鲜度完全不同。
“这些变异体可能对新鲜大量的血液更敏感,”
他脸色凝重,“之前阿晴只是轻微划伤,其他人的血是结痂渗血,我猜可能没达到触发阈值,现在不一样了。”
陈默的目光掠过阿晴滴落的血珠,又看向赵姐怀里的孩子。
男孩此刻不仅没再往怀里缩,反而微微抬起头,鼻尖似乎下意识地动了动,眼神里没有恐惧,反而带着一丝对血腥味的本能关注。
但在陈默的目光扫过来时,又立刻低下头,重新攥紧了赵姐的衣领,隐晦地避开了与陈默对视。
“没时间处理伤口了!”陈默低喝一声,军刀横在胸前,“张峰、李铭,跟我挪开油桶,打开通道。强哥、小周,守住两侧,别让变异体靠近。老何,扶着张峰队员,和赵姐、孩子,通道一开就钻进去!”
话音未落,黑暗中已经窜出三四道黑影,速度比之前那只更快,无声无息地扑向众人。
强哥和小周立刻挥刀迎上,砍刀与利爪碰撞的“铛铛”声在地下室里炸开,火星四溅。
受伤的队友靠在墙上,用消防斧勉强挡住一只扑来的黑影,却因伤腿发力不稳,被黑影的利爪划到了胳膊,疼得闷哼一声。
陈默侧身避开一只黑影的偷袭,军刀精准刺穿它的胸膛,同时抬脚将另一只黑影踹开,动作干脆利落,却刻意控制着速度,没再露出之前那种超出常人的爆发力。
但即便如此,他每一次出刀都正中要害,比强哥和小周的缠斗高效得多,让强哥的疑虑又深了一层。
张峰和李铭趁机合力挪开最后一个油桶,狭窄的管道口终于完全暴露。
“快进去!”张峰嘶吼道,转身用步枪托砸开一只黑影的脑袋——他此刻已经顾不上禁用枪械的禁令,只想尽快让众人撤离。
赵姐抱着孩子率先钻进去,老何紧随其后。
受伤的队友在老何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挪到管道口,正要弯腰钻进,一只黑影突然从侧面扑来,利爪直指他的后背。
“小心!”陈默瞬间欺近,军刀从黑影的脖颈处划过,黑影连呜咽声都没发出,便瘫倒在地。
受伤的队友惊魂未定地钻进管道,小周和强哥、李铭陆续撤退,陈默殿后,军刀每一次挥出都带走一只黑影的性命。
当他最后一个弯腰钻进管道时,还能听到身后传来密集的“沙沙”声,以及黑影撞在管道口的闷响。
管道内狭窄潮湿,弥漫着铁锈味,众人只能弯腰前行。
阿晴靠在管壁上,用布条紧紧勒住伤口,鲜血已经浸透了布条。受伤的队友走在中间,呼吸急促,伤腿和胳膊的伤口都在渗血,但好在没有生命危险。
赵姐怀里的孩子始终低着头,只有在陈默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时,才会极其隐晦地加快呼吸,身体微微绷紧,像是对陈默身上的气息仍存忌惮。
众人在黑暗的管道中前行了约莫十分钟,身后的“沙沙”声终于消失。
张峰停下脚步,掏出打火机点亮,微弱的火光映照着众人疲惫的脸庞。
“暂时安全了。”
他喘了口气,看向阿晴的伤口,“先简单处理一下,再往前走一段,找个宽敞点的地方休整。”
陈默靠在管壁上,目光落在赵姐怀里的孩子身上——男孩正借着微弱的火光,偷偷打量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好奇,却更多的是隐晦的恐惧,在与陈默的目光对上时,立刻像受惊的兔子般低下头,埋进了赵姐的怀里。
陈默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了然,没多说什么,只是将军刀收回鞘中,听着管道外死寂的货运区声响,等待着下一段行程的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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