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九年,八月,秣陵关。
秋老虎肆虐,闷热无风。连绵的丘陵如同蒸笼,将最后一丝水汽也榨干。张辽勒马立于关前,望着眼前这座依山而建、看似寻常的关隘,甲胄下的中衣早已被汗水浸透,紧贴在皮肤上,带来黏腻的烦躁。他抬手用护腕抹去流进眼角的汗珠,眉宇间拧着一道深痕。
太顺了。
自芜湖一路推进至这秣陵关下,太顺了。关羽和徐庶的抵抗如同春日融雪,一触即溃,留下的空城和那点“来不及带走”的粮秣军械,像极了精心摆放的诱饵。温恢数次提醒,他也刻意放缓了脚步,派出大量斥候四面探查,回报却皆是“未见伏兵”、“道路畅通”。可越是如此,他心头那根弦绷得越紧。身为宿将,他嗅得到空气中那丝若有若无的、名为“陷阱”的铁锈味。
“文远,关内已初步探查过,房舍众多,虽百姓撤离,但仓廪中竟还存有些许陈粮,并堆有大量引火干柴,分布……颇为集中。”李典策马而来,声音压得极低,脸上带着同样的疑虑,“此地不宜久留,末将以为,当迅速穿越,向预定水岸靠拢,与后方补给取得联系为上。”
张辽没有立刻回答,目光扫过关隘两侧陡峭的山壁,以及关内那些鳞次栉比、沉默如同墓穴的屋舍。干燥的秋风卷起地面尘土,打着旋儿掠过空无一人的街道。
“曼机(温恢)何在?”他沉声问。
“温先生正在关外勘查地势。”亲兵答道。
正说着,温恢与张合一同策马奔回。温恢脸上带着疾驰后的潮红,眼神却异常凝重,他不及下马便拱手道:“将军,此关地势险要,乃绝佳设伏之地。敌军一路示弱,引我至此,岂会毫无布置?关内易燃之物堆积,更显蹊跷!可令张颌将军率本部兵马于关外险要处立寨,与关内成犄角之势,以防不测!”
张辽沉吟不语。他何尝不知风险?但大军连日征战,士卒疲惫,补给线已拉长至极限,携带的粮草所剩无几。秣陵关是通往下一处可能获取补给点的必经之路,也是眼下唯一能提供大量房舍休整的据点。若弃关不驻,露宿荒野,军心士气恐将难以为继。
“斥候回报,方圆三十里内,确无大军踪迹。”张辽像是在说服自己,又像是在权衡,“关羽、徐庶残部,据报已退往更南处的深山。或许……他们是真的力竭了?”
“将军!”温恢语气急促起来,“兵法云,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诸葛亮用兵,最善此类诡道!关内柴薪,便是明证!此非力竭,乃请君入瓮!”
就在张辽犹豫之际,身后队伍中已传来士卒们因疲惫和饥渴而发出的轻微骚动。他回头望去,看到的是无数双带着期盼望向关内屋舍的眼睛。
“……传令,”张辽最终吐出一口浊气,做出了一个后来让他追悔莫及的决定,“大军入关休整!张合,依你之言,率你部于关外东侧高地立营,多设鹿角哨探,严密警戒!”
“末将领命!”张合抱拳,立刻点兵而去。
随着命令下达,疲惫的曹军如同决堤的洪水,涌入了秣陵关。士卒们迫不及待地寻找阴凉的房舍卸甲休息,伙夫们开始搜寻可用的水源和那点可怜的存粮,试图生火造饭。关隘内暂时恢复了些许生气,却也带来了一种令人不安的松弛。
张辽将自己的临时指挥所设在一处相对坚固的石屋内,他卸下头盔,刚想摊开地图再研究一番后续路线,李典便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脸上血色尽褪,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文远!不对劲!这关内太干净了!并非无人居住的干净,是……是刻意清理过的干净!所有水井旁都堆满了干草,房檐下、街角处,甚至马厩里,到处都是捆扎好的柴薪!这根本不是来不及带走,这是……这是早就准备好的火场!我们必须立刻离开!向张儁乂(张合)营地靠拢!”
仿佛是为了印证李典的话,他话音未落,关外骤然爆发出震天的喊杀声与箭矢破空的凄厉锐响!
温恢此刻也疾步闯入,一向沉稳的脸上首次出现了惊怒之色:“将军!我们中计了!关外发现大量敌军,打着关羽旗号,正在猛攻张合将军营寨!”
几乎是同时,无数点星火自关外两侧山崖亮起,如同盛夏的萤火,却带着死亡的寒意!
“火箭!是火箭!”了望塔上的哨兵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呐喊。
“嗖嗖嗖——!”
刹那间,成千上万支拖着火尾的箭矢,如同瓢泼大雨般从关外倾泻而入!它们精准地落在那些早已布置好的柴薪堆上,落在干燥的房檐屋脊上,落在堆满干草的马厩粮垛上!
“轰——!”“噼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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