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先礼觉得，他的人生用一个词就足以概括——“傻逼”。
曾经的他，也有过一个令人艳羡的幸福家庭。
温柔贤惠的妻子刘姬，聪明伶俐的儿子周澄，事业蒸蒸日上，一切都是那么美满。可这一切，最终都毁在了他的手里。
前妻去世十周年时，周澄已经二十岁了。
那天，周澄的舅舅刘达执意要为刘姬举办逝世十周年纪念会，还特意给他寄了邀请函。
周先礼心里明白，刘达这是存心要恶心他。
他不是没去，只是远远地在会场外看了一眼。
看着儿子周澄在台上致辞时挺拔的身影，他的心里五味杂陈。
那天晚上，周澄果然又来找他吵架了。每年的这个日子，周澄总要和他大吵一架。
“你还记得我妈的名字吗？还记得她长什么样子吗？”周澄红着眼睛质问。
周先礼无言以对，这让周澄更加愤怒。
他怎么可能忘记？前几年刘姬的忌日，周澄都要把母亲的遗像摆在餐桌正中央，还不许任何人吃荤菜。
这样的仪式感，让他如何能够忘记？
周澄这孩子从小就倔强叛逆，可偏偏又是他唯一的儿子。
他不是没想过和朱文再生一个孩子来气气这个不听话的儿子，但在母亲去世后的那几年，他实在提不起这个心思。
好在，周澄只守了三年孝。
刘达总是指责他不爱自己的亲儿子，娶了哥哥的遗孀，把侄子当成亲生儿子。
可刘达怎么不看看周澄都做了些什么？
十岁的周澄，曾经拿着刀要杀朱文。
作为父亲，他若是不加以管教，难道还要鼓励这种行为吗？
但刘达这个姐控，从他和刘姬结婚开始就对他颇有微词。
刘达一味地袒护周澄，把十岁的周澄接去住了一段时间，结果不仅没有安抚孩子，反而火上浇油，骂他是个“杀妻抛子的畜牲”。
一个月后，老爷子打电话来，又骂又打，逼着他把周澄接回来。
其实那个时候，他自己也想把孩子接回家了。
周澄是真的顽劣，经常故意惹是生非，用最难听的话语挑衅朱文。
哪怕罚跪、用皮带抽、甚至掌嘴，都无济于事。
后来，他索性不再管束，让朱文对周澄的挑衅充耳不闻。
时间一长，周澄见没人搭理，也就渐渐失去了兴趣。
周先礼想，也许周澄只是需要发泄吧。
直到多年后，看着十岁的周念安依偎在沈云溪怀里撒娇的样子，周先礼才恍然意识到——当年的周澄，也不过是个需要妈妈的孩子啊。
虽然长大后的周澄常说：“我那会儿才十岁。”
而当时的周先礼总是回应：“男孩子哪有那么矫情。”
如今他才明白，那不是矫情，那是孩子对亲情的渴望，与性别无关。
让朱文不理会周澄的挑衅，这个方法确实见效了。
随着年龄增长，周澄不再辱骂朱文，但开始用阴阳怪气的言语和充满敌意的眼神表达不满。
而对周先礼，则是直接顶撞，父子间的争吵从未停歇。
在周澄还没长高的时候，周先礼打他还游刃有余，周澄也会有所顾忌。
但等到周澄的个子和他差不多高，正值青春叛逆期，父子俩大打出手就成了家常便饭。
有一次，周先礼忍不住问刘达：“这样的孩子，你喜欢吗？”
刘达说他活该，但周先礼知道，刘达私下里也没少训斥周澄。
刘达也怕周澄走上歪路。
其实不止刘达担心，周先礼自己也害怕。
他害怕这个儿子因为恨他，而毁了自己的人生。
所以，他对周澄的学习和品行要求格外严格。
他曾经严肃地告诉周澄：“你可以恨我，但我不允许你用你的未来来跟我胡闹。”
好在周澄在学业上还算争气，特别是和沈云溪早恋之后，反而变得更加稳重了。
说到沈云溪，周先礼的心情很是复杂。
最初以为他父亲的死与她婶婶有关时，他是怨恨这个女孩的。
一方面，她婶婶涉嫌害死了他的父亲；另一方面，他觉得是沈云溪让周澄一蹶不振。
然而真相大白后，他的心情更加复杂了。
他甚至自私地想：宁愿真的是徐英杀害了父亲。
结果却是朱文害死了他的父亲，只是为了让她和大哥的儿子继承家业。
这个真相何其讽刺。
其实他早该想到的，前妻刘姬之所以患上抑郁症，朱文“功不可没”。
那时他因为内疚——大哥为救他而死——对嫂子格外照顾，却忽略了妻子的感受。
他还指责刘姬嫉妒心太重、猜忌多疑、不信任他。
后来周澄一语道破真相：“朱文怎么挑拨离间、怎么装可怜都不重要，是你的态度让妈妈失望了。”
后来，周先礼在前妻的墓前跪了很久很久。
但无论跪多久，都改变不了一个残酷的事实：因为他的糊涂，因为没有看清朱文从一开始接近他就是别有用心，他的前妻抑郁而终；而他的亲生儿子周澄，始终对他怀恨在心。
即便现在父子关系有所缓和，但那层隔阂依然存在。
在大哥为救他而去世之前，他的家庭是幸福的。
刘姬温婉贤淑，周澄虽然调皮，但看他的眼神里满是崇拜。
他们一家三口，曾经那么相爱。
他和刘姬不是家族联姻，是自由恋爱，是真心相爱。
是他主动追求刘姬，是他承诺会爱她一辈子、对她好一辈子。可是后来的他，还是变了。
如今独自抚养他和朱文的女儿时，周先礼常常在想：“这个小家伙长大后，要是遇到像她父亲这样的男人该怎么办？”
所以他一定要好好保护她，也要教会她：任何时候都要先爱自己。如果遇到像他这样的男人，一定要及时抽身离开。
夜深人静时，周先礼常常独自坐在书房里，看着那张已经泛黄的全家福。
照片上，刘姬温柔地笑着，小小的周澄开心地搂着父母的脖子。那时的他们，多么幸福。
“对不起，刘姬。”他轻声说道，泪水无声滑落。
可惜，再多的悔恨，也换不回那个曾经幸福的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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